秋雨过后，距离便成了横在我和初寒之间的实物，他第一次离我这么远。
    几百公里外，他的大学生活我无从此无法想象。
    他不常回来，我也见不到他。
    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一张冷冰冰的银行卡。
    我每个月发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银行去给他汇款。我总害怕他在学校里面过得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初寒似乎从高中开始就不太粘我了，现在上了大学更是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了。
    不过打电话好像也没什么用，毕竟我不会讲话，隔着一通电话，他也看不到我的比划。
    好几次，我犹犹豫豫半天拨出去的电话，都被无情挂断了。
    我想。。要是能给自己也买个智能手机就好了，至少这样就可以打视频了。
    半夜我辗转难眠，拿着那个已经掉漆且不怎么灵活的破旧老年机给初寒编辑了一条短信。
    -【小寒，你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天气冷了，要多穿点衣服，没有生活费了跟我讲我马上就要发工资了。你什么时候放假呢？好久没回来了，什么时候空了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我噼里啪啦打了一大串，铺垫了这么多，好像就只是为了说出那句掩饰的不太好的思念。
    发完短信之后我就放下手机睡下了。
    看到初寒回的短信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03：42
    【哥，我一切都好，就是第一次离你这么远有点不习惯，你别总给我发短信打电话，这样会加深我的想念。】
    看到短信的时候我的脸色五味杂陈，辛酸堆得满满当当，而后又转为无奈，只能低声叹气。
    初寒情绪很少外露，很多心里话也只会在夜深人静无人知晓的地方释放。
    之前初寒总趁我睡着了低声呢喃。
    他会抱怨自己出生不幸，痛斥现在生活艰难，可怜我天生聋哑。。。。。。他打小就是个心思重的孩子。
    小小的脑袋瓜，每天都装着属于大人的行囊。
    晚上送完最后一单外卖，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出租屋。
    一丝亮光从门缝偷跑出来，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白天出门没有关灯，没有在意。
    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我心里猛地一沉。
    因为穷，我出门前总会反复检查电器，绝不可能让灯白白亮一天。
    难不成家里遭贼了？
    本来要掏出来的钥匙在此刻变成一个破旧的手机。
    我在想要不要先发短信报警。
    就在我再三犹豫的时候，楼道的灯忽然黑了，关着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拽了进去。
    我被吓到了，立马抱着头蹲下，害怕面前的人突然攻击我。
    “哥，在外面磨磨蹭蹭干啥呢，猫眼看你老半天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愣了一下，随后将抱着头的两只手放下来，抬眸看向说话的人。
    初寒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道：“你被吓到了？胆子这么小？”
    我点点头，抬手比划：［我看家里的灯亮着以为是进贼了，没敢进来，在犹豫要不要报警，但是转念一想咱们家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初寒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下，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下一秒他拉住了我还在比划的手，摘下了我的助听器。
    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似乎是在说话，但我看不出来他说的什么。
    初寒说完话又重新把助听器给我戴了上了。
    我问他，刚刚摘掉我的助听器说了什么。
    初寒却死活不告诉我。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说不想让我听到的话就摘我的助听器，简直就是个坏家伙。
    我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初寒很没礼貌的拿指尖戳着我的额头，撇嘴：“自己的生日不记得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说实话，我时常忘记自己的生日，这次也一样。
    ［那你大老远从学校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过生日吗？］我打着手语问他。
    初寒拉着我手，将我往房间带，“那不然还是为了什么？因为想你？”
    难道不是吗？
    我明明记得初寒凌晨给我发短信说想我来着，难不成是故意说来耍我的吗？
    我正要掏兜里的手机出来和他对证，便听到他说：“好像。。。确实是有点想你。”
    我知道他想我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话真的从他口中说出来，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听。
    耳尖染上红晕，好在灯光昏黄给掩盖住了，不然让初寒看到了，又该嘲笑我了。
    出租屋面积不大，不到二十平，还是公寓式的。
    卧室小饭桌上摆着一个大概四寸的蛋糕，旁边还放着一束看着就不便宜的花。
    “蛋糕，花，还有礼物。”初寒说着从口袋掏出来一个盒子，赛到我手上。
    我一看是手机盒，连忙塞了回去，急促的比划着数落初寒。
    ［买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干什么？手机快拿去退了！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你买了这些生活费怎么办？］
    初寒的神情本来就冷，我数落了他之后表情就更冷了，那神态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
    “初雨，你又这样，我之前给你买助听器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我就是想着送你个手机让你方便跟我视频也有错吗？”
    “我这么大的人，还用得着你操心吗？我就不能是自己在外面兼职挣钱给你买的吗？”
    初寒很明显生气了，说话的时候都没舍得收去一点锋利，就这么对我刀剑相向。
    听到他说在外面兼职，我的心是揪起来的，兼职挣的钱也是辛苦钱，我更不希望他辛辛苦苦挣的钱就这么随便的花在我身上。
    ［小寒，手机拿去退了吧，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真的不需要。］我再次苦口婆心劝他。
    “行啊！”初寒彻底恼了“那你以后都别说想我，更不要给我打电话发短信，反正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重要！”
    “我赶着凌晨最便宜的那一趟火车回家，捧着一腔的喜悦来见你，给你过生日，你却这样对我。”
    “初雨，活该没人爱你！这都是你应得的！”
    初寒一把抓起桌上的蛋糕和花，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关门的那一下，声音真的很响很响。都快把我的心脏给震碎了。
    我没拦他，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拦他。
    或许他说的对，我这样的人，确实是活该没人爱。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我才带着些失落与不甘去开门。
    我知道我现在开门肯定是追不上他的，但是心里又莫名执着，万一那个可怜的傻小孩还在门口没有走呢？
    很显然我太过自满了，开门的时候外面并没有人，只有那束花和那个小蛋糕，孤零零放在地上。
    不知为何，眼睛突然酸痛的厉害，清晰的视线开始蒙上一层模糊，盛不下的泪宛若蝴蝶振翅，落在双颊。
    走就走了，还把这些留下干什么，赚我的眼泪吗？
    我幼稚的轻踢了一脚那捧花束，心里说着赌气的气话“谁稀罕有人爱我！”
    赌完那一口气，我蹲下身，来把花和蛋糕都拎了进去。
    心里说着不稀罕，身体却诚实的很。
    那天，我一直以为他是真的生气走了，后面好久好久之后才知道，他其实一直坐在漆黑的楼道里，等到我把东西拿进去，等到晨曦的光逐渐染上他的发丝，他才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