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断玉惊堂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7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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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德帝静静的听完孟津邢的禀报,手指缓缓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低垂的眼眸掩去了所有表情。
    周禄平见皇帝没有多少反应,轻声喊了一句:“陛下…”
    宣德帝慢慢的抬起头,目光直直的锁定在下面跪在地上的孟津邢,不带喜怒地声音响起:“那爱卿审出什么没有?”
    “回陛下的话,那刺客刚押入大理寺狱,臣便亲自去提审,可此人冥顽不灵,臣上了刑才…。”孟津邢跪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
    宣德帝干等了半天,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太监立刻会意忙说:“是谁?别让陛下干等着。”
    “是…是三殿下”孟津邢深吸一口气吐出那人的名字,朝堂上一片哗然。
    御座之上的皇帝听他说完,拨弄扳指的手指停了下来,抬眼扫视底下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低眉顺目的卫筱身上,卫筱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满朝文武屏息凝神,连衣袍摩擦声都几不可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脑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殿上的众大臣都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等着皇帝的发落。
    “陛下,据臣所知,翰林院学士卫筱曾闯入刑部大狱带走了三皇子,宫宴遇刺之事尚未解决,卫筱包藏祸心,私藏逆党,臣觉得需将他革职查办。”工部尚书薛阔向斜前方走了一步跪在地上朗声开口。
    卫筱上前只是跪在地上,什么话也不辩解,安静的听着薛阔把话说完:“薛尚书,本官在那日前曾进宫求与陛下,陛下亲赐琉璃灯让本官去放人,何来包藏祸心,私藏逆党之说?还是说…”意味深长的说:“薛尚书不去调查宫宴遇刺案,却有闲心去关注本官的动向?难道不应该治薛尚书办事不力,多管闲事之罪?”
    薛阔被怼地的脸红脖子粗,继续说:“黄口小儿,强词夺理!陛下,臣以为此人行事乖张,不能胜任翰林院学士之要职。”
    “本官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薛尚书如此动怒,难道不是在怪陛下识人不清吗?”卫筱嗤笑一声。
    宣德帝眯起眼睛看了看卫筱,视线左移望着这个胆大包天的薛阔,下达了最终的指令:“大理寺卿办事不力,着刑部侍郎与其一同调查宫宴遇刺案。卫卿,朕再给你三天时间,要么交出逆子,要么…交出你的乌纱帽。朕乏了”皇帝说完转身离开。
    “臣遵旨”
    周禄平慌忙跟上,用又尖又细的声音给大臣们传达指令:“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卫筱跪在地上叩头之后,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随着人流走出大殿。
    雪花飘落在宫墙上,一片万籁俱静,宫道两旁站着两排侍卫,穿过几扇小门就到皇宫与外界的交汇处正举门。
    卫筱先父亲一步走上了马车,卫晤咎沉着脸上车,坐在一旁。
    卫筱吩咐完马夫,回头就见父亲脸色不太好的看着自己,抢先开口:“父亲,我与三殿下幼时相识,如今的情谊还在,陛下此举颇为不妥”
    “慎言。为父知晓你和三殿下情谊匪浅,可是天威难测。三殿下之事,陛下未深究,已是天大恩赐”卫晤咎叹了一口气。
    “父亲,薛阔是二皇子的人,他今日在朝堂上诋毁与我,看来有些人要按耐不住了。”卫筱低声说。
    卫晤咎摆手止住话头,示意回府再议,此时确实不是讨论这件事的好时机。马车缓慢的前行着,街道上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各种零食铺子摆了出来,热闹非凡。也只有京城在下雪时分还能有如此盛景。
    卫晤咎却没有多少心思看那些繁华,沉下心来思考如何过了此次难关。卫筱想着给顾褚晏带些点心回去,就叫停马车,起身下去。
    离马车不远寻得一处点心铺子,仔细挑选几样,付了银子。回到马车将手里的桂花糕递给父亲:“父亲素来爱吃些桂花糕,给买了些。”
    卫晤咎接过儿子手里的糕点,心里虽然有些感慨,但是仍然放心不下。
    回到府上时顾褚晏已经醒了,身子还有些虚,只得坐在床上歇着。卫筱推门进来,见人已经醒来,行礼之后将糕点递过去。
    “多谢太子傅的救命之恩。”顾褚晏接过糕点称谢,眼神似有似无的闪躲。
    卫晤咎敲了敲门,顾褚晏出声道:“进来吧”卫晤咎这才推门进来,俯身行礼。
    “微臣叩见三殿下”
    “太傅起来吧,我一介废人,如何称得起三殿下?”顾褚晏自嘲的说。
    “三殿下,此言差矣,陛下只是一时气急,才会如此行事,殿下稍安勿躁。”卫晤咎劝道。
    卫筱在一旁站着,轻声说:“三殿下用些膳食,自昨日将殿下带回时都没有吃东西,是臣照顾不周”
    “无妨,能活着走出水牢,已是万幸,也不在乎这些了。”顾褚晏平淡的说。
    “来人,去煮一碗白粥来!”卫晤咎吩咐完转头对顾褚晏道:“殿下身体还有些虚弱,只能喝些粥慢慢适应。”
    顾褚晏点点头,左右不知将糕点该放在何处。卫晤咎拿过顾褚晏手里的糕点随手放在桌上。下人送来一碗粥来,放下便退了出去。
    “殿下稍用些吧”卫筱端起碗过来。
    “好”顾褚晏接过慢慢吃些。
    “臣等先去做事,殿下好生休养”卫晤咎说完带着卫筱离开,雕花木门轻轻合拢,隐约听得见玉匙碰触碗壁的清脆声响。
    窗外风声簌簌,院内的梅花鲜艳夺目,火红似血,在这冰天雪地里倒是独出一番风味,平添了几分喜气。
    皇宫里,宣德帝独自坐在御书房中,手中紧捏着一封密信,烛火映照下,他的眉头紧锁。
    信纸上的墨迹尚未干透,显然是刚刚送达。
    他指尖微微用力,信纸边缘被捏出几道细微的褶皱。
    周禄平垂首立于一旁,大气也不敢出。良久,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何了?”
    周禄平连忙躬身:”回陛下的话,暗卫已查实,三殿下确实在卫府养伤,卫大人父子二人寸步不离地守着。”
    宣德帝轻笑一声,将信纸掷于案上:”朕的儿子,倒是比朕更得人心些。”
    周禄平不敢接这话茬,只得将头垂得更低些。
    宣德帝不带喜怒的声音响起:“无事便退下去。”
    “嗻,奴才告退”周禄平俯身退出殿外。
    待周禄平退下,宣德帝从案几暗格中取出一方锦盒,盒中静静躺着一枚断成两半的青玉玉佩。
    正是当年三皇子出生时,宣德帝赠与他的,他带了整整十七年,一刻也不曾离身。自那日他临走前将玉佩摔断,到现在已经七日了。
    宣德帝目光游离在玉佩上的花纹,断裂的地方是那么的刺眼,或许皇帝本就是无情的吧…
    从前的所有父子情深,到如今也就剩下了玉断父子离心,仅此而已。
    下了几日的大雪,如今倒有了几分停歇的征兆,皇宫里,红墙青瓦映成了一幅靓丽的风景画。
    自那日卫筱从皇宫里出来,宣德帝就大怒一场,除了上早朝外,其余时间都在祈年殿里待着处理朝政,谁来都不见。
    “陛下”周禄平慌慌张张的跑进殿里大喘了几口气说:“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
    “何事御前如此慌张,成何体统?周禄平,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宣德帝听他说话大喘气本几天批奏折就累的慌险些厥过去。
    “奴…奴才知罪,太子殿下不好了!”周禄平赶紧认错。
    宣德帝听到这个消息,更衣都没来得及,大步赶往乾元宫的方向,一路上太监宫女见皇帝怒气冲冲的往东宫赶,都不敢抬头。
    刚到乾元宫的宫门口,见三位老太医匆忙的往里赶遇见宣德帝急忙行礼:“叩见陛下,陛下万福”
    宣德帝摆了摆手:“这礼就免了,赶紧去给太子看伤势。”宣德帝不等说完抬脚往太子的寝殿里走。
    “是”老太医听罢跟在皇帝身后往里走。
    去到内殿里,一股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之后才是药味。太子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腰肋处不断渗出鲜血,染透了雪白的中衣,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殿外。宣德帝看着太子如此模样,睚眦欲裂。
    太医小心翼翼的掀开纱布,露出一道细窄的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像是某种淬了毒的锐器所伤。
    张太医低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惊疑不定:“这伤口…像是短刃刺伤,且角度异常刁钻,不是近身,很难造成这样厉害的伤口,这毒甚是罕见。”
    宣德帝盯着那道伤口,猛地想起——宫宴之上,能近太子身边的,除了内侍宫女外,便只有那些宗室贵族和朝臣了……
    “还在等什么?把太子的血止住了,不然太医院的所有人提着头来见朕!”皇帝的言语里带着十足的怒气,震得在场之人小心翼翼不敢呼吸,生怕被皇帝下令杖杀了事。
    太医们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医书,一位姓张的老太医在针袋里拿出银针,在太子几处重要的穴位扎了下去,有陛下一边看着那些太医倍感压力大。
    几针下去,血倒是止住了,但太子人还是昏迷不醒,唇色苍白,被子上和床榻上的血鲜红刺目,看的人心都揪在一起。
    窗外的树上停留着几只乌鸦,今日的天气也不大晴朗,乌云在天空中漫无目的的飘着,屋檐下的铜铃随风摆动发出沉重的声音。
    太医们顶着皇帝的压力从晌午忙活到了后半夜,才堪堪保住了太子的性命。老太医跪在一旁,宣德帝坐在床上,紧握着太子有些凉的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不是三皇子,那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宴上谋害当朝储君?!
    太子遇刺绝非偶然,宫宴上各方势力云集,若储君真有不测,朝堂必将大乱。北境战事未平,南疆又蠢蠢欲动,若此时东宫动摇,那些蛰伏已久的狼子野心,怕是要按耐不住了…
    “传令下去,储君遇刺一事,皇宫里禁止讨论,违者杀无赦。参加此次宫宴之人派暗卫仔细盯梢,若有异动,朕给他们先斩后奏之权”宣德帝沉声下令。
    周禄平领命退下,给宫里宫外宣布圣旨,顺带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吩咐事情。
    “陛下有令,凡那日参加宫宴之人,尔等要仔细盯梢,若有异动,陛下亲赐尔等先斩后奏之权。”
    “谨遵陛下圣旨!”
    皇宫里,殿外一个小太监躬身进来:“陛下,贵妃娘娘前来看望太子,拜见陛下。”
    坐在榻上的皇帝沉默了良久,沉声开口:“宣进来”
    小太监行礼完毕退下,到殿外宣旨,贵妃红着眼眶走近殿里,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行礼,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臣妾参见陛下”
    宣德帝看着贵妃,眼底透着不耐烦,但还是强压住心里怒意道:“起来吧”
    太医给贵妃请安之后继续给太子诊脉,昭贵妃缓缓站起,将身后奴才手里的东西接过,对皇帝说说:“臣妾听闻太子受伤,宫里还有那些年父亲从边外带回的药草,不知对太子的伤势有没有作用。”
    宣德帝脸色微变,点点头,边上太监接过昭妃手里的盒子给皇帝看:“辛苦贵妃的一番好意了,拿下去吧。”宣德帝见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贵妃似乎还有要事?”
    昭贵妃掀起衣袍跪在地上,连着三个叩首:“臣妾恳请陛下看在多年父子情深的份上,放过臣妾的孩子。”
    “昭贵妃,你应该知道,现在所有的证物都指向他,朕也没有办法,如果不是他做的,刑部自会给他一个清白,你且回去等着吧。”宣德帝看透了昭妃的心思,脸上的笑意消失,逐渐变得阴沉。
    贵妃爱子心切,只知晓顾褚晏在水牢里已经关了快七天,并不知道被人救走了因此只得继续请求:“陛下,褚晏这孩子最是重情重义之人,断不会做手足相残这等事,他在您膝边长大,他的秉性陛下您是最了解的,他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朕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没有直接要了他的性命,而是先把人关起来。”
    贵妃心里有一瞬的害怕但是为顾褚晏,她豁出去了:“褚晏在那次雪天后身子骨就不似从前了,他经不起这样的惩罚了,陛下!”
    宣德帝的怒气再也忍不住:“太子如今还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不管是不是他,朕都要关起来!”
    “陛下怎可如此?褚晏幼时最尊敬的就是你和皇太子,这样做…会伤了陛下和他的父子之情…”贵妃尝试着劝说。
    宣德帝一直看着昏迷的太子,怒气大盛:“够了!太子还在昏迷,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昭贵妃御前失仪,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朕念其无心之失,来人!将她带下去,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一步。”
    贵妃跪坐在地上,无神的被进来的侍卫架着带下去,内心痛苦不堪。
    宣德帝在乾元宫陪着太子,等病情稳定下来了,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乾元宫,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回寝殿洗漱更衣后,去了一趟太后宫里。
    宣德帝一掀龙袍跪在地上恭敬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的宫里常年焚着檀香,掺杂其中的是香火气息,太后跪在佛像面前,口中念经文,手中拨弄着念珠。
    听见宣德帝来了,太后手中念珠缓缓停顿:”皇帝可知,昨夜佛前长明灯熄了三回,哀家就知道宫里要出大事...”
    良久才起身坐到正殿的位置上:“承翊的伤势如何了?”
    “回母后的话,翊儿他伤势过重,昏迷不醒,昨夜出血不断,朕去守了一夜,伤势稳定了今早赶来和母后请安。”皇帝起身站在一旁说。
    “哀家听闻,皇帝把晏儿关起来了?”太后的语气喜怒不定。
    “是的,查出来的东西都是在他那里,朕命人关了起来。”宣德皇不置可否的回答。
    “别怪哀家多嘴,晏儿和承翊那两个孩子自小最是情深,晏儿断不可能如此行事,皇帝…”太后费心劝说。
    “母后,此事朕自有决断,朕还有政务,先告退了”宣德帝说完大步离开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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