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蓝怀春翻来覆去睡不着。
    宿舍里的游戏声、男生们的吵闹声震耳欲聋。一股浓烈的烟味混杂着泡面的气息扑面而来。抬头一看，整个宿舍已经烟雾缭绕。他将头埋在枕头下。
    夏令营结束，开学第一天。蓝怀春还没有老课本，只能和同桌共看。
    老师讲着，同桌刘纸在桌兜里翻着什么，伸出来时两手空空。他眼神带着求助看着蓝怀春，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你有没有带笔盒子？”
    “笔盒子？”
    江西人说话都带着点南方口音，刘纸还有点结巴，蓝怀春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然他要别人的笔盒子干嘛？
    那人却点点头。蓝怀春拿出一个布袋，看着有些旧，中间还破了一个小洞，却干干净净，像是才洗过几天。
    刘纸从里面抽了一根笔出来，说了声谢谢。蓝怀春不明所以，只好继续看着课本，可心里隐隐发毛，总感觉有人盯着他，他缓缓扭头，发现刘纸依然眼神期待地望着他。
    “怎么了？”
    刘纸指了指蓝怀春桌上的本子。蓝怀春眉头微皱，将本子推了过去。刘纸撕下一张纸，又将本子推回来，还说了声谢谢。
    蓝怀春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笔和纸。
    又一天晚，宿舍依然乱糟糟，4个人打成一片，只剩蓝怀春和另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男生静静看着。
    蓝怀春刚睡着就被一阵骂骂咧咧声吵醒。
    “上！干他！”
    伴随着游戏刺耳的枪声，蓝怀春艰难地睁开眼看了眼手机：2：05
    他坐起身，语气还算和睦：“你们能小点声吗？很晚了。”
    那些人跟没听见似的压根不理，继续叫骂着。
    蓝怀春无奈躺下，缩成一团。将自己的耳塞又往里戳了戳。
    开学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
    某天晚上蓝怀春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谁脑子不正常，他站在宿舍门口，没有进去。
    “别人都凌晨才睡，就他事情多睡那么早。”
    “而且大夏天的穿长袖，冷热不分……”
    他刚走进去，那几个男生又假意玩手机。
    蓝怀春当没听见，躺在床上。
    突然一句命令的声音传来：“明天你打扫宿舍卫生。”
    蓝怀春对于他们大吼大叫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没有反应。紧接着，那声音更大，语气也更恶劣：
    “听见没？明天你打扫！”
    蓝怀春这才意识到好像是和自己说话，他睁开眼睛坐起身，一个满脸痤疮，眉粗眼小的男生正低着眼看他，一脸不耐烦。
    蓝怀春：“为什么？昨天就是我打扫。”
    他却一副跋扈样：“以后都是你打扫，我们不想扫。”
    蓝怀春依然声音平平：“我不扫。”
    那男生怒目圆睁，一脚踹下去，灰尘和水在被子上染出一个深深的鞋印。“你妈的！”
    蓝怀春大腿吃痛。他掀开被子，翻起储物柜的硬物就往他身上砸。那人显然没料到蓝怀春敢还手，回头就要冲向蓝怀春，眼看事情闹大，其他人拉住他，“行了行了。”
    他们又斜了一眼蓝怀春，声音发沉：“你也别找事。”
    蓝怀春心中犹如被万千蚂蚁撕咬，他摔门走到教学楼，在自己的座位上趴了一晚。
    第二天早，何璐将他们宿舍的人叫到走廊，手机亮出几张照片，“这谁的床？”
    那踹过蓝怀春的男生无所谓似的随意举下手。
    “被子不叠，卫生也不打扫。写检讨明天交！”
    她训斥着，声调一节比一节高：
    “这个又是谁的？”
    蓝怀春没细看，因为早上已经叠好了被子。他只匆匆瞟了一眼，这床乱糟糟的，东西散了一地。半天没人举手，蓝怀春才又看了看，有几分眼熟。细看，才发现床上是自己的牙杯，水壶。各种东西一通乱。
    他缓缓举了手。
    何璐的表情明显不对劲了，“你？”她把所有人都怀疑了个遍，还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是你？我以为你不可能不叠被子。”
    那几个男生捂着嘴，眼神戏谑。
    蓝怀春：“我叠了，是他们干的。”
    他声音不再像往常那样平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们并没有回答，互相看着对方，挤眉弄眼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何璐啧了声嘴，又说：“你也写份检讨吧。其他人下午来我办公室。”
    晚上，他叹了一口气，推开宿舍的门。这床比早上图片上的还要遭心，各种东西扔在床上，储物柜也乱成一团，被褥湿了一片。
    这显然不能睡人，他拿了个盆，默默走出去。
    其他男生互相看着对方大笑，“你看他那样。”
    下一秒，刚被嘲笑过的人就端着一盆水朝他们的床一泼。
    几人身体一弹，
    “！”
    “你干嘛！”
    蓝怀春发沉的眼睛对上那只“领头羊”：“还你们的。”
    “找死是吧？”他怒目圆睁，上前推了蓝怀春一把，蓝怀春不过是还了一手，气氛就像炸药被点开。
    双拳不敌多手，带头的拳打脚踢，剩下的趁乱偷着补几下。蓝怀春不怎么躲，只顾着发力反击，一边念着：“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你贱！”
    门口已经围了些人，查寝的老师叫散了他们。
    “干什么？！打架是吧，明天一人领一张处分！”
    蓝怀春的浅色衣服上已经沾了好几个鞋印，膝盖处的血渗到裤子的布料中。
    蓝怀春一言不发，转头迈着步子就走。老师斜了他一眼，“去哪？”
    或许是怕他真出什么事，她一路跟着，喊他也不停。蓝怀春进了教室，将头埋在臂弯处，耳朵里传来细碎的鸣声。
    他就在教室里这么凑合了一周，何璐将他叫到办公室，看着他脸上那一块淤青，只是压了压眉头，迟疑了许久，说：“换宿舍吧。”
    中午，他收拾东西，那些人也没个好脸色。脸上除了嫌弃，满是胜利者的姿态。
    蓝怀春什么都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看。还是听到了几声“终于走了”。
    新宿舍里，故折秋看到蓝怀春提着行李进来，兴奋地拽着他的胳膊到桌旁。
    “蓝怀春，尝尝我们新买的，超级好吃！”
    薯片嘎嘣的声音传来，味道偏咸，但刚好。
    将忘夏进来，看到门口的行李箱，伸手推了进来。
    “你换寝了？”
    蓝怀春点点头。
    故折秋吸了几下手指，“真好吃。”
    他看了一眼时间，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要不要出去玩？我想逛附近的小吃街！”
    将忘夏点了点头，他们又将目光看向蓝怀春。
    “我……”蓝怀春犹豫了一下，“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