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园艺二班。”何璐老师带着蓝怀春进班，做完自我介绍后，他有些尴尬地寻找空座位。
    走到最后一排，“这里有人吗？”
    男生凳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出更大的位置。“没有。”
    “今天我们去学校旁边的小山野餐，和计算机班一起。大家不要乱跑……”
    “可以到门口排队了。”
    全班同学一哄而散，蓝怀春跟在队伍最后面。到了山上的一处平地，大家安营扎寨。
    天有些热，恰好云层遮光。周围传来点点鸟叫和虫鸣，风吹起一阵绿色，树叶恰好落在他头上，刚伸手去摸，那叶子又飞走了。
    一位同学凑过来搭话，“同学，玩不玩游戏？”
    蓝怀春滞几秒，开口：“玩。五子棋、象棋、井字棋。我手机上有。”
    同学也呆住了，估计在想是不是自己都打开交流的方式不对，又说：
    “团队游戏，5v5，吃鸡之类的玩吗？”
    蓝怀春摇了摇头，“以前玩过，删好久了。”
    “呃……”同学愣了几秒，转移话题：“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因为喜欢植物？”
    “算是吧。”
    “我是因为当时觉得这个专业轻松，学了之后没想到还是个理科专业，想转的时候已经转不了了。”
    蓝怀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是太久没和外人交流的缘故。也没想到同学这么健谈。
    “那……”他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挺可惜的……？”
    同学也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索性拿出手机，“加个v，我叫故折秋。”
    蓝怀春还没反应过来。
    故折秋微微歪头看着他。
    该不会连v都没有？现在还有这么与世隔绝的人？
    下一秒蓝怀春就打开扫码，一看对方也是扫码页面，他们又同时换成二维码页面。
    “……”
    “……”
    两人同时手忙脚乱，蓝怀春开口：
    “我扫你吧。”
    故折秋舒了口气，终于是加上了。
    蓝怀春头像是一片空白，故折秋还以为是网慢还没加载出来，点开一看，还真是一张纯白的图片。
    “故折秋、新同学，我这有三明治，吃吗？”
    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出现在他们旁边，声音不高不沉，一开口，天便亮了。阳光穿过云层挥洒在他们身上。
    他眉峰硬朗，眼睛有神，却不是什么剑眉星目，鼻梁也不低。整个人暖洋洋的，仿佛还没靠近就能感觉到温度。
    “要！我还带了巧克力，给。”
    故折秋和他换了食物。
    蓝怀春下意识摸口袋，那三明治已经递到眼前，蓝怀春接过说了声谢谢，转手又放了颗糖上去。
    “谢谢。”他拆开包装，送入口中。
    “很甜。”
    “我忘了带吃的，只有糖，你要吗？”蓝怀春递给故折秋。
    “我要！”故折秋爽快接下。
    同学撑地坐下，“你们认识？”
    故折秋单手一弯搂着，却没真碰到蓝怀春的肩。
    “没错，刚刚认识。”
    同学向蓝怀春伸出手，眼睛带着笑，“你好，我叫将忘夏。”
    “你好，我是蓝怀春。”
    将忘夏指了指他的衣服，“夏天穿长袖，不热吗？”
    故折秋：“我也想问来着。”
    蓝怀春：“还好。”
    “去你的！找揍！”
    不远处突然传来干架声，几人目光纷纷被吸引了去。
    热闹现场，一个男生挥拳上去，以迅雷之势砸中对方的肩膀。导火索如同爆竹噼里啪啦，肢体冲突爆发，哄闹声中众人拉架。
    同学们议论着：“那是计算机班的？怎么和班长打起来了？”
    故折秋突然笑了几声。
    “笑你妈，你也想挨揍？”眼看那人就要走上前和故折秋较量，又被人拉住。
    故折秋笑容凝固了一秒，瞬间变脸：“说谁？”他也走上前去，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我笑你了？”
    “别冲动。”蓝怀春拉住他，奈何他力气太大，手臂一扬，只剩一丝袖口被拉住。
    “干什么干什么！”
    老师还以为两个班的在玩闹，观察了半天发现是在打架。
    一阵骂骂咧咧声中，众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两人拉走，那两双脚始终没安分过。故折秋在对方消失前还放句狠话，声音大到生怕人听不见：
    “我以后要是再和你们计算机班的往来，我就是dog！”
    那人也毫不示弱，指着他，声音铿锵有力：
    “我要是再和你们园艺的往来，我也是狗！”
    结束了闹剧，众人自由活动。
    将忘夏收拾着野餐的布和上面的零食袋子，突然一双手伸到跟前。他转头一看，是那位新同学。
    “我帮你。”
    “我自己可以。”将忘夏说。
    那新同学并没有在说话，依然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偶尔伸手挠了下胳膊。
    将忘夏轻笑：“看来你是招蚊体质啊，你先走吧。”
    蓝怀春：“没事。”
    没几下就收拾好了，蓝怀春提着一袋垃圾离开。
    烈阳穿过树冠打下一片光点。腿脚传来一阵酸，他放缓了步。
    竹林飞来一只蝴蝶停在腿上，蓝怀春低头看，那只野蝴蝶的鳞片白里透蓝，还没看清就飞走了。他也站起身，走着、追着。那蝴蝶停在树上，他便站在树旁，蝴蝶飞走，他跟着。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他看了眼手机，借着下坡路加速，腰间的铃铛跟着他的步子一响一响。不知又走了多久，周边只剩一片山野绿，山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踩着一片野草向前。
    他喝完手里的水，将空瓶子踹在裤兜。
    这里野树连片，有些地方只能侧着身子过。他边走边望。
    泥土和野花的清香盖进鼻腔，蓝怀春不知所措，拿起腰间的香囊凑近闻了闻，挂在上面的铃铛发出清脆地细响。
    对了，手机。
    他向故折秋发了条消息，那边发来了位置共享。
    山间信号不稳，位置总有延迟。
    他穿过一片片林子，树枝划破了衣服的布料。
    终于看见了大部队，老师见人齐了出发返校。
    故折秋上前迎他，“你怎么来这么晚？”
    “没找到路。”
    “我们等你10分钟了。”
    原来已经迷路了这么久。
    蓝怀春走在队伍后面，刚回复完母亲的消息，一瓶水出现在他视线里，“刚买的。”
    他轻轻摆了摆手，“谢谢，你喝吧。”
    想起来兜里还有个空瓶子，随着垃圾袋一起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我这还有。”
    声音一出，蓝怀春扭头，
    不是故折秋。
    将忘夏正礼貌地递着水，又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看着蓝怀春，嘴唇微微泛白，汗水不断从额处滑落。他风华正茂，却已没了少年的稚气，脸上只剩经历风花雪月的沉静和超凡脱俗的清新。
    他眼睛没什么神采，看谁都是陌生人，唯一的光泽却不是自有的，而是太阳反射的。
    他的浅色衣服也被汗水染深，上面还沾着林间蹭上的灰，明明有些狼狈，却有种不染尘烟的纯。
    “那……谢谢。”蓝怀春也不知如何拒绝，接过喝了一口。
    “你是转学过来的？”将忘夏对这位新同学感到好奇。
    “不是，我初中毕业就没有上学了。”蓝怀春答。
    “为什么？”
    “不想。”
    将忘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气氛有些僵。蓝怀春这时又主动开口，恰好帮他解了围：
    “还不知道你名字怎么写？”
    “噢。”将忘夏低下头，指尖在手机上敲打，蓝怀春的消息铃声响起：
    「将忘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