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珠与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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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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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冽风卷着雪片,宫墙萧索,檐下宫灯在风中凄惶摇曳,透出的几分暖光,也迅速湮灭在茫茫雪幕里,融不进半分温度。
今日是辰王二八生辰,辰王自小体弱多病,曾有术师断言辰王活不过三十,当晚便被先帝以“妖言惑众”为由斩了。如今辰王每日汤药不断,身子却每况愈下,这离术师所言之日不过两年。
当今帝王便为此下了旨,特将今年辰王的生辰宴操办得极尽隆重,同时以皇令广募天下名医。
宴席的喧闹渐次散去,满园冷寂,寒意能渗进人的骨缝里;临水亭中,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彻骨的寒意。
戚辰景裹在银白色狐裘里,他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极淡病弱中透出一种易碎的美感。他时不时掩唇低咳,单薄的身形随之轻颤,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惹人怜惜。
晏渊站在他前方,一袭玄色锦袍衬得他身材颀长,墨发以玉冠一丝不苟地束起,露出整张俊美得极具侵略性的面孔。
两人站在一块仿若自成了一块天地。
容止站在假山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如同一尊被遗忘的玉雕。后不知过了多久,有些乏了正准备回去,只见晏渊从袍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他曾在晏渊府中见过这个小盒子,当时惊叹盒子外观用玉雕刻的佛栩栩如生,便没忍住打开,里面是一串暖玉菩提。
每一颗珠子都非正圆,呈现出一种天然的、温润的弧度,色泽深褐,隐隐泛着幽光,仿佛凝聚了岁月与某种神秘的力量。
暖玉菩提并非凡玉,产于极西火山之巅,性极温阳。佩戴于身,有暖身安神之效。
他自小便有体寒之症,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法子压制体内寒气,暖玉菩提他倒是在古书上见过,一颗成型便要上百年,当时见着便向晏渊讨要。
晏渊自然拒了他,还厉声告诫他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白诺,你说晏渊这珠子能送出去吗?”容止微微撇嘴,轻声问守在自己身边的侍卫。修长的手指在袖中把弄着玉戒。
“属下不知。”白诺看着容止发丝上的雪花,有些担忧道:“主子,该到喝药的时候了……”
“无碍,再看看。”
戚辰景收下了珠子,面上染了笑意。随后晏渊替他压了压颈边衣领的绒毛,便离去了。
这人还真是止乎于礼。
容止将玉戒套回指上,准备离开。
“主子,辰王将那串珠子扔了。”白诺盯着临水亭的方向说道。
容止身形一顿,看着戚辰景离去的方向,等人彻底从回廊拐角处消失了,才令白诺去捡那串珠子。
湖水冰凉,白诺回来时身上都湿透了。容止接过这串主子,在灯光下端详着:“一月不见,珠子变得的愈发光滑了。”
“走了白诺,你快些去换衣裳。”
两道身影随机一前一后消失在辰王府。
容止刚到寝殿眼角便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略微惊喜道:“阿渊,你来了啊……”袖中的手微微一动将捡来的珠子藏严实,便朝着这人走去。眼含欢喜,漂亮的凤眸平白多了几分媚意。
待闻见晏渊身上的酒味,他皱了皱眉,凤眸似嗔似痴,殷红的唇瓣抿紧了,“这是喝了多少酒呀……”
这模样轻易就能将人勾了魂去,晏渊想。只觉得心底强压住的火在肆意地燃烧。他抓住了容止欲要摸上脸的手指,“酒洒在衣袖上了。”
说完便将人带到了桌案边,不顾上面的奏折,要人将衣裳脱了。殿内虽弄了暖炉,但也架不住这寒冬腊月,容止搓了搓手,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了一层层小疙瘩。晏渊显然有些迫切,冰凉的手刚摸了上来,容止推开他,捡着地上的狐堪堪盖住身子,笑着怨道,“好冷啊阿渊。”
“很快就不冷了。”晏渊敷衍地说,眼底似是藏了一头猛兽,手中的动作愈发粗暴。
容止脑中浮现出他对容辰景的态度,心想,这人果然心里只有容辰景。
“阿渊,今日也是我的生辰,”容止抓住他作乱的手,装作不经意嗔怪道:“你是知道今日也是我的生辰的,怎么不给我备礼呢……”
晏渊没说话,脸色微冷。
“戚辰景那病秧子的生辰我可没少花心思,渊哥哥,总要给我一点点奖励吧。”
容止在撒娇,软声呢喃搅乱了一池静水。
他衣衫不整,双眸在烛光下泛着期冀的光,似笑非笑的神情叫晏渊失神了好一会儿,才面露不耐说道:“别这么喊我。”
“好,”容止面不改色,眸中带有少许卑微之意。他低头埋在晏渊颈间,试探地问:“之前我看到的那串珠子,你送给戚辰景了?”
长发撩在心间微痒,晏渊喉间动了动,拇指覆上容止温热的唇间:“嗯,今日送的。”说着,冰冷的指尖游离在容止的颈侧。
容止是怕冷的,当即便打了个哆嗦,他笑了笑,手指搭上了眼前人的玉冠,轻轻一拨,如墨般的发丝滑落下来,衬得眼中人更是邪魅。当下心也乱了,随手将玉冠丢在最近的桌案边,双手勾住了晏渊的脖子,眼神扑朔迷离,“阿渊……”
情字难逃,晏渊似乎忍耐到了极致,覆身便将人压在了桌案上。
“砰”地一声脆响。
玉冠碎了,殿内烛火摇曳,氤氲的热意蒸腾而上,将所有的理智与克制都焚烧殆尽,跳跃的光落在碎片上,折射出星星点点刺眼的光。
事后,容止静卧在旁闭着眼睛,像往常一样等晏渊离开。
身侧很久都没有传来动静。他转了个身,正撞进晏渊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眼底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想起来在假山后偷看那俩人时,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瞬间心也冷了下来,质问道:“戚辰景的病?与我有关?”
晏渊言简意赅,要容止救容辰景的命。
容止是胧月族后人。当年先帝为了救皇后,遍寻名医。后民间传出胧月族的血天生具有治百病的效果,便下令攻打侵犯胧月族领地,不管老幼妇孺全都下狱供太医取血试药。容止生母是胧月族圣女,她不忍更多族人受难,便哄骗先帝,以圣女血为料,胧月族花幽胧月昙作为药引,四十九天后幽胧月昙开花,以花熬成汤药便可解百病。
先帝放了胧月族其他不相关的人,独留了华清。
可四十九天一到,幽胧月昙并未开花,意识到被骗的先帝怒不可遏,其余的胧月族人用尽了手段都没找到,便强迫了华清,生下容止。
容止十岁那年,华清死了。再不久,皇后也死了。
先帝恨容止。
这些都是华清告诉容止的。
“阿渊,这些都是莫须有的,信不得。”再说,他恨不得戚辰景早点下地狱,若不是晏渊护着他,他早已杀了那个病秧子。
怎可能会救他。
晏渊面上有些不悦,“按之前的法子确实没用,这次有个医师提到了血蛊。以血养蛊,再杀蛊养花,便可。”说完,他整理好衣裳,叫人进来换了茶盏。
容止不做声,静静地望着他,想从他那张过分平静的脸找出不一样的情绪来。
心里泛起一片苦涩,忽然觉得今年的冬日格外地冷。
晏渊神情冰冷得犹如陌生人,“容止,若没有我,你早死了。”
十二年前,容止只是推了一下戚辰景,便被先帝丢进了万兽园,是晏渊在历练时听到呼救声将他从狼口救了下来。
后来他与晏渊一起习武、治学。
当时晏渊是他晦暗生命中的一道光。
可感情也不知道何时变了质,对晏渊的占有欲伴随着时间愈渐疯长。
十年前篡位的那天,他囚禁了晏渊,后迫于晏渊的势力,俩人旗鼓相当一直纠缠到现在。
他总以为俩人走到今天晏渊对他总会不一样的。
“晏渊”,容止垂下头望着自己苍白的指尖,问:“你知道血蛊发作起来有多厉害么?它都是用来……”
话没说完便被晏渊打断,“你会没事的。”
他越是平静,容止手指便握得越紧,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之前,他转身背对着晏渊,叹了很长一口气,“阿渊你……我不知道你对我有多狠心才会利用我的感情来提出这样的要求。”
“容止,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更何况……”晏渊望着他的背影,似有些安慰自己继续说道:“以你功力,完全可以抵挡血蛊的伤害。”
“……”容止回头看他,想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的身体早已不如从前。只是看到晏渊这张平静的脸,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觉得说不说有何用,在这个男人心里,顾得最多的,还是戚辰景。
就像,他们亲密过那么多回,晏渊从未问过他身子为何如此冰冷。
容止深呼一口气,笑,“我还以为你今晚记得回来是贺我生辰的,却不想是来要我命的。”
“阿渊,你要是活不长,我就算付出任何代价都会救你,戚辰景,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