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风声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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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疏晏换上马术服现身时,众人早已候在马场边。
    谭见深牵着一匹毛色如雪的奥尔洛夫快步马立在不远处,马鞍锃亮,辔头也精致。
    李疏晏瞧着白马流畅的肌肉线条和温顺明亮的眼睛,唇角弯弯,显然很满意。
    他伸出手,掌心抚过逐风温热而光滑的颈侧,赞了一句:“好马。”
    随即利落踩镫,便要翻身上马。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忽然迟疑地拦在了身前。
    李疏晏动作顿住,侧目见是乔恪。
    “先生……”乔恪的声音有些磕绊,视线匆匆掠过李疏晏劲瘦的腰线,又慌忙低垂:“您的腰……这,这马……性子太烈,我担心您……”
    空气静了瞬。
    李疏晏的目光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那抹不掺杂质的关切,像一粒偶然坠入的石子,砸得他的心湖轻漾了下。
    “没事。”他开口,声音比平日缓和半分,没有解释,也无宽慰。
    他手掌撑在鞍桥,翻身而上,动作流畅不见丝毫勉强。
    逐风打了个响鼻,原地踏蹄。
    李疏晏一扯缰绳调转马头,望向远处的同伴,随即垂眸扫向怔在原地的乔恪,语气归复清淡:“上马,跟上。”
    数匹骏马在开阔草场并驾齐驱,速度从容,恰好容得骑手交谈。
    风声在耳畔呼啸,成了天然的隔音屏障。
    李疏晏平视前方,忽然开口:“乔家的底子,虚得很。我这边的人最近报上来个窟窿,比预想的还大。”
    何栖屿立刻接话:“哦?哪方面的?现金流还是债务?
    “现金流。”李疏晏平静道:“核心子公司账面好看,实则寅吃卯粮,靠短期拆借和供应商账期撑着。”
    陈枕流冷笑一声,马鞭轻抽马腹:“那就断他粮草?这个我在行。寰宇航运那几条黄金航线,我看油水就挺足。”
    李疏晏微微点头:“正有此意,水浑了,藏着的东西才好浮上来。”
    “水浑了,银行就会紧张。几家主要的授信行,我可以先去拜会一下,听听风声。”沈怀谦这时沉稳开口。
    “水浑鱼惊,股价必然波动。”何栖屿也接道:“到时候,一份及时的研究报告,能让恐慌来得更猛烈些。”
    郑逢时当即大笑:“这活儿我熟!保证让该看到报告的人,一份不少都能看到。”
    笑声渐歇,谭见深才温声补充:“诸位哥哥在前方冲杀,后勤保障和最后的资产清点,我这里随时可以提供支持。”
    李疏晏回勒缰绳,逐风脚步放缓,他目光挨个儿扫过众人:“速战速决,但要合规。我们要的,是他病入膏肓后,亲手签下的救命药方。”
    众人相视一眼,齐齐颔首:“明白。”
    约一个小时后,几匹骏马依次在会所廊檐下停住。
    李疏晏利落地下马,将缰绳随手抛给迎上前的侍者,刚站定,目光便扫见廊下候着的一排人。
    瞧着都是十八九岁的年龄,容貌明丽,穿着也……十分“合宜”,像精心陈列,供人挑选的洋娃娃。
    见他们回来,眼中立刻浮起仰慕与怯意交织的笑。
    何栖屿摘下皮质手套,轻笑着走上前,动作自然揽住一个清俊少年的腰,低头耳语几句,惹得少年频频笑出声。
    沈怀谦也神色自若,抬手轻拍一个冷艳女孩的脸颊,女孩便温顺依偎过去。
    陈枕流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落在一个眉眼娇憨的女孩身上。
    他走过去,指尖轻佻勾起她的下巴,打量货物般看了看,最后扯出抹意味不明的笑。
    而郑逢时却只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上,笑眯眯地看着,并没有动作。
    谭见深作为东道主,则温笑着走上前来,目光粗略地掠过那排人,旋即招了招手。
    紧接着,一对容貌最出挑的男女应声上前。
    “李生。”谭见深侧身,对李疏晏做了个“请”的手势:“逐风跑得尽兴,您也该放松放松。这两个孩子最是懂事,让他们陪您解解乏。”
    那对男女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极其熟稔地要挽住李疏晏的手臂,声音软糯:“李先生。”
    乔恪心头猛地一攥,呼吸都滞了。
    他盯着那两双即将触碰到李疏晏胳膊的手,指甲都要掐破掌心。
    李疏晏面色却无波澜,未看那两人半眼,只对谭见深极轻颔首,算是认了这份安排。
    他任由两人挽住胳膊,迈步朝休息室走,自始至终,没瞥乔恪一眼。
    乔恪僵在原地,望着那两道倚在李疏晏身侧的背影,方才跑马时灌入胸膛的畅快风息,此刻全化作冰冷的碴子,在身体内一下接着一下的扎。
    先生……就这么接受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低头,几乎是本能地迈开脚步,沉默地跟随着那道耀眼又疏离的白色身影。
    就和一道被遗忘却仍死缠烂打随行的影子似的。
    休息室是极尽奢华的欧洲宫廷风格,李疏晏径直走向主位那张丝绒沙发,姿态松弛地落座。
    刚才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十分有眼力见,立刻趋前,殷切奉上一杯早已醒好的勃艮第红酒,指尖还若有似无地擦过李疏晏的手背。
    但李疏晏并未理会他的撩拨,只自然抬手接过,随即递至唇边浅抿一口。
    酒液醇厚,是他偏好的年份。
    这行云流水,宛若日常的一幕,分毫不差落入僵立于沙发后的乔恪眼中。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与先生、与那些翻云覆雨的世家子弟同席而坐,能站在这个距离,已是恩赐。
    可看着那男孩如此熟稔地贴近先生,而先生也如此自然的……
    他只能用力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用痛楚来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与酸涩。
    李疏晏放下酒杯,随意看了眼正在高谈阔论的陈枕流,眼尾余光不动声色扫过身后,将乔恪那紧抿的嘴唇和低垂隐忍的眉眼尽收眼底。
    可他未作停留,如同瞥见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便淡然收回。
    于他而言,乔恪此刻的情绪,远不如眼前这场“鎏金局”来得重要。
    陈枕流已慵懒地陷在对面沙发里,一条手臂搭在身旁那娇憨女孩的肩上,话头早已从惊心动魄的股市厮杀,转向了豪门圈里些香艳浮夸的八卦轶事,引得何栖屿等人偶尔轻笑附和。
    就在这略显靡靡的氛围里,一直靠在椅背上,看似只是含笑旁观的郑逢时,却冷不丁地插进话来:“说起来,我这边听到个风声,也不知是真是假……那位乔家的二小姐,最近好像闹出来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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