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学生老师们已经来齐，却迟迟不见校长的踪影。
    躁一点的学生已经开始抱怨，操场上的人站的站，坐的坐，熙熙攘攘的，场面一度混乱。
    而他们心心念念的校长，此刻正被一只白虎控制的动弹不得。
    他张张口想说什么，海若琼没给他机会，捏着符纸的右掌打出去，落在校长心口。
    白之宴趁机抓住摇摇欲坠的校长。
    鹿歌玫早就准备好的缚灵阵将怨灵困了起来。
    校长回过神来，猛咳嗽几声，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我看到了，我看到她了，她要杀我……”
    海若琼没管校长，走到怨灵跟前蹲下，与她平视。
    眼前这张脸渐渐和档案照片上女生的脸重合。
    唯一不同的是，照片上的女生笑容灿烂，眼眸发亮，似是盛满星河，对前路一片憧憬。
    而眼前的女生，眼神黯淡，眉眼阴郁，整个人被仇恨包裹，再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这么多年，辛苦了。”海若琼说了这么一句。
    沐月茉起初没反应过来，恶狠狠盯着他，等她反应过来，瞬间潸然泪下。
    是啊，这么多年她过的好痛苦，午夜梦回，她总在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何事，要受到如此苛待与不公。
    她有时候真的怀疑，是不是真是自己的原因。
    可无论她怎么将错往自己身上揽，都极其不符。
    从始至终，她压根儿没做错过一件事情，都是那些人为了欺负她，胡乱找的“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
    所以她不甘、悔恨，为什么自己当初就那么懦弱，哪怕是将他们都杀了，也应该会比如今的处境好吧。
    这么多年，她不断诘问自己，到头来，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怪物，可谁又知道她的苦衷？
    哭着哭着，她忽然笑了，“辛苦？这个词还是别往我身上套了吧，他们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一致觉得是我活该，所以这几年来，死在我手中的人也都是活该！”
    “你冷静一点。”鹿歌玫小心翼翼走进阵中，手刚要搭上去，就被沐月茉推开了。
    “你们少假惺惺的！”沐月茉眼眶泛红，眼眸中带着狠戾，“真要帮我，那就把他们杀了啊。”她指着校长和那三个男同学。
    她继续说：“你们如今的做派，不就是在帮他们吗？那你们和他们有何区别？”
    “我们是在帮你。”海若琼盯着她的眼睛。
    “法律会制裁他们。”莫阳谦说。
    “法律？”沐月茉发出几乎癫狂的笑声：“事到如今你们还在跟我扯法律，法律真的有用的话，这几个畜牲为何还好端端站在这儿！”
    “你报过警吗？”海若琼声音很轻，目光沉静。
    沐月茉表情顿住了，她没有报过警，因为她害怕，她潜意识里觉得，像他们那种有钱人就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本来就是！”她吼了一句。
    “你没有报警，怎知法律不会帮你？”海若琼说。
    “好，我是没有报警。”沐月茉点点头，“那后来受过伤害的人那么多，难道他们当中就没有一个人报过警吗？你看哪个得到帮助了？哪个不是被塞点钱草草了事的？”
    海若琼绷着脸，抿唇往旁边挪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齐暮寒：“怎么劝？”
    齐暮寒挑眉，“还有你搞不定的事情？”
    海若琼：“……”
    “那只是一部分。”鹿歌玫说，“或许是他们找错了人，大部分法律还是公平的，把他们交给法律，好吗？”
    沐月茉摇摇头，“不好。”
    “收手吧。”白之宴说了一句。
    “收手？”沐月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事到如今你们以为我还收得了手吗？”
    话落，她用力挣扎了一下。
    海若琼意识到不对，“不好！”
    不过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沐月茉已经挣脱阵的束缚，以极快的速度跑了出去，站上了主席台。
    后面的三个男生已经从站着的姿势慢慢滑跪在了地上。
    他们虽然看不到沐月茉，但根据海若琼他们的只言片语也能猜个大概。
    现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个他们看不见的人，想要杀了他们。
    他们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像只听从指令的机器人一样，海若琼他们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海若琼起先还奇怪，这学校按理说是个大怨涡了，可除了之前他们解决的那几个陷阱外，最近安静的出奇，仿佛真回到了正常校园一样。
    他一直在探查，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
    一直到今天，他看到沐月茉跑上主席台后，操场和沐月茉身上同时涌出的红光，他才明白过来，怨灵是提前布了祛阴阵的。
    那他没有发现异常的原因就是阵眼是怨灵自己。
    刚刚他们一瞬间的疏忽，怨灵此刻已经以她自己为媒介，启动了大阵。
    刹那间，天空黯淡下来，飓风骤起。
    该阵与怨灵息息相关，阵存灵在，阵毁灵亡。
    看了沐月茉是抱了能成就继续做鬼，不成就灰飞烟灭的准备了。
    除非她自己将阵停了。
    “怎么办？”鹿歌玫显然也是认出这阵了。
    “不能贸然毁阵。”海若琼沉声道，要是直接毁了阵，那沐月茉是绝对活不了的。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疯？”莫阳谦不解。
    “走。”齐暮寒抓过海若琼的手腕，带着他直接往前一冲，跃上了主席台。
    后面的鹿歌玫三人看着两人的背影，也顾不上那三个男生和校长了，追了上去。
    海若琼能明显察觉到沐月茉周身的灵力正不断增强。
    而反观主席台下，学生乱做一团，却又动弹不得。
    罗绍看到自己脚下的动静，怀疑油然而生，用力动了下脚却发现脚跟焊地上了，根本抬不动。
    头疼得快要炸了，脑袋嗡嗡的，像是有什么动西在吸他脑髓。
    好在脑袋还能动，他立马环视一圈，发现其他人动静跟他差不多。
    又抬头看了眼主席台，在看到海若琼那张熟悉的脸后，他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好像情况也并不是很糟糕。
    因为海若琼看上去就很靠谱，不会让他们无缘无故受伤的样子。
    海若琼此刻站在台上，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将他视做了救命稻草。
    此阵极煞，现在整个学校的氛围比之前他在地府都阴。
    说是进了阴曹地府都有点轻了。
    他指间夹着符纸，忽略了森冷刺骨的寒气，随时准备出击。
    沐月茉双臂垂在身侧，十根手指暗暗发力，随着她心中不断蔓延的恨意，阵的力量也逐渐被加强。
    底下的学生冷得直打摆子，没撑上两分钟，便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学生晕倒了。
    而他们的灵气，正顺着大阵源源不断流入沐月茉体内。
    “你听我说。”海若琼往前走了一步。
    “滚！别过来！”沐月茉吼了一声。
    齐暮寒将海若琼拉了回来，说：“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没用。”
    “不能激怒她。”鹿歌玫紧张道：“这阵现在只能慢慢消耗人的生命，要是她被激怒，她想同归于尽，那真的没得补救了。”
    白之宴将口袋里的符纸全扔了出去，只留了一张：“我先帮学生们稳住生命，争取点时间，你们尽快。”说完，他一跃跳下了主席台。
    海若琼看着那鬼气森森的阵，蓦地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齐暮寒。
    后者恰巧看向他。
    两人对视一眼，齐暮寒点点头，干脆利落一挥手。
    之前那个门又出现了，数不清的鬼影从黑漆漆的门里钻出来。
    出来的同时，还不忘对齐暮寒进行口头行礼，“拜见鬼仙大人。”
    齐暮寒薄唇轻启，“克阵。”
    齐暮寒效率还是挺高，三十秒左右的时间，鬼已经站满了操场，能看出来是学生加老师的两倍。
    那些鬼没有正形，只有黑影。
    乍一看，就像阴天时的乌云掉在了地上。
    “嚯！”莫阳谦惊叫一声，转头瞪着海若琼和齐暮寒：“二位解释一下。”
    “以阴克阴。”海若琼说着，偷偷看了眼齐暮寒，没想到还挺有默契。
    “亲爱的，想看就正大光明看。”齐暮寒吊儿郎当道。
    海若琼：“滚。”
    “你俩下回有啥能不能直接说？能不能不要打哑谜？”莫阳谦抱怨道：“一群鬼噼里啪啦就从黑乎乎的洞里钻出来了，还好是我，这要换个胆小一点的，现在就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海若琼冷冷瞥了他一眼。
    莫阳谦又不说话了。
    这个方法见效很快，阵的能量逐渐削弱。
    白之宴的力量里面显现出来，刚还在地上躺着的学生，此刻一个个睁开了眼，重新坐了起来。
    沐月茉显然是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招，心中的恨又重了一分。
    她双手猛地攥紧，阵面的红光跟着她的动作像岩浆一样翻了一下。
    阵的力量又加强了。
    齐暮寒看着操场哀号的学生和老师，无奈叹了口气。
    随后拍拍海若琼，偏着头，拇指往操场指了一下。
    海若琼点点头。
    齐暮寒转身跳下主席台，他腿长的优势这时就体现出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学生面前，然后一奔，直接跳到了一众学生和鬼的头顶。
    淡紫色的光芒霎时间从他周身溢出，像千万缕蜘蛛网一样丝丝缕缕流向阵中。
    他握着灵力的手往自己怀中扯了一下，阵也跟着晃了一下，带起一阵烈风，吹得他眯了一下眼睛。
    刚刚头皮发紧的学生们终于又松了一口气，脚下的吸力也减轻不少，他们试了一下，貌似能动了。
    台上的莫阳谦恍然大悟：“以阴克阴，对哦，齐哥也是鬼哦，他身上肯定也有阴气啊！”
    海若琼视线从众人头顶发光的某个仙身上收回，重新落在沐月茉身上。
    齐暮寒好歹是个鬼仙，他的力量终究不容小觑。
    沐月茉心口像刀割一样痛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反射性一松，她后退两步，堪堪站稳，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海若琼。
    海若琼没放过这个机会，放出数十只凤凰。
    凤凰通体泛着彩色的光芒，从他指尖飞出，长啸着飞进学生之间。
    见状，白之宴吼了一句：“抓住它们。”
    离得近的学生闻言反应过来，一个传一个，纷纷往凤凰身上扒拉。
    不消片刻，一半儿的学生已经被凤凰带离了祛阴阵。
    老师们立马组织着学生往教学楼跑。
    现场乱成一片。
    沐月茉汲取灵气的载体没了大半，她又过于用力，惯性使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脚用力往地上一蹬，重新蓄力站稳。
    剩余的学生再次不能动了，他们快急哭了。
    “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沐月茉颤声问了一句。
    “是你自己不放过自己。”海若琼没什么起伏地说。
    “破阴阵！”鹿歌玫保护着一群学生进入教学楼，跑过来时想到了这个，但她还没试过，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跟海若琼说了自己的想法。
    “需要我做什么？”海若琼问。
    “放出两只上古神兽。”鹿歌玫说，“要以它们为阵眼。”
    这个阵可以说是每一个阵符修炼者都梦寐以求的了，多年来，很少有人能启动该阵，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很少有人能放出上古神兽。
    结果海若琼直接点头了。
    鹿歌玫看见他指间的低等符纸，说：“我重新给你点符纸。”
    “不用。”海若琼拒绝后，随意将那张符纸抛了出去，闭上眼，神情专注，隔空对着符纸画了几下，“听我召唤，请君借力，青龙、朱雀，速来！”
    鹿歌玫注视着他那随意的动作，刚想说实在不行就想别的办法吧，结果一道响破天际的雷声硬生生叫她把话憋了回去。
    只见方才还阴云密布的天空此刻被撕破一道口子，通过那道口子可以看到七彩的霞光。
    而青龙和朱雀就是从那霞光后出现的。
    青龙全身的鳞甲闪着耀眼的蓝光，叫人望上一眼便再睁不开眼。
    它在空中转了一圈，飞到阵周围盘旋往下。
    而朱雀一出现，瞬间扫清了校园内森冷的寒气，周身的火光似是要烧得学校片甲不留。
    两只神兽光是出现的那一秒，学校都跟着震了两下。
    此刻，随着两只神兽站位的确定，篮球和足球场一个都未能幸免于难，纷纷倒了个整齐。
    看这情形，齐暮寒觉得自己该收工了，他收了灵力，重新回到了海若琼身边。
    鹿歌玫震惊之余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我开始？”
    海若琼：“嗯。”
    “以灵为引，祛煞引清，破阴大阵起。”鹿歌玫食指和中指夹着符纸抵在鼻尖前。
    话毕，似七芒星一样的阵凭空出现，遽然覆盖在了沐月茉的阵上。
    两个阵重合的瞬间，沐月茉再也支撑不住，手上的力量骤然松懈，哇地吐出一口血。
    身体摇晃几下，往后倒去。
    鹿歌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没事吧？”海若琼见齐暮寒走了上来，问。
    “亲爱的，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了。”齐暮寒揽过他的肩膀，“放心，大仇没报呢，我能有什么事儿？”
    海若琼不咸不淡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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