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好，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嘈杂。他走在熙攘的人群里，试图让自己融入这片世俗的喧嚣，让外界的鲜活冲淡内心的滞闷。
    他走进一家商场，在冷气充足的巨大空间里随意逛着。橱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光影陆离，却无法吸引他丝毫注意。他像一个游离的孤魂，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在一个转角，他无意间瞥见一家珠宝店的橱窗。里面陈列着一对设计简洁大方的铂金袖扣，线条冷硬，却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江临似乎偏好这种风格的配饰。前世……好像在某些不得不共同出席的场合，见他戴过类似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地掐灭了。他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沾到一样，迅速移开目光，加快脚步离开了那里。
    真是疯了。他居然会去注意江临用什么袖扣？
    一种强烈的自我厌弃感涌上心头。
    他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直到华灯初上，才拖着更加疲惫的身躯返回。
    别墅里灯火通明，却依旧安静得可怕。
    他走上楼，经过主卧时，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他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走向了自己的客房。
    洗漱，准备休息。当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柜面，动作猛地僵住。
    那里，放着一管未拆封的药膏。旁边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林秘书那熟悉而工整的字迹：
    【谢先生，此药膏对淤痕消散有特效。】
    淤痕……
    谢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紧缩。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昨天被江临紧紧攥握留下的红痕，经过一天，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青紫色，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依旧清晰可见。
    是了。林秘书昨天进来时，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江临紧握着他手腕的样子，看到了这圈痕迹。
    那么，这管药膏……是林秘书自己的意思？还是……？
    不可能。
    谢沉立刻否定了那个荒谬的猜测。江临怎么可能？他昨天那副“守灵”的冰冷嘲讽犹在耳边。
    这只能是林秘书基于职业素养的、程式化的关怀。
    他拿起那管药膏，冰凉的金属管身贴着掌心。他盯着看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其扔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不需要。他不需要这种来自那个阵营的、任何形式的“好意”。
    关上抽屉，他躺上床，关掉了灯。
    黑暗中，手腕上那圈淡青色的痕迹，却仿佛在隐隐发烫，提醒着他某些他极力想要否认和遗忘的东西。
    这一夜，楼上很安静。没有高烧，没有呓语，没有需要紧急呼叫的医生。
    江临似乎在很好地“恢复”。如他所说，他不需要“守灵”。
    谢沉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直到深夜。
    无人监守。他却仿佛被自己心底那片无声滋长的、混乱的迷雾，囚禁在了这个更加令人窒息的，漫漫长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