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雨夜归人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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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临走了。
    带着那句冰冷的“记住你今天的话”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与绝望混合的气息。
    谢沉靠着墙壁,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很久都没有动。黑暗像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他,吞噬着房间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也吞噬着他胸腔里那颗麻木跳动的心脏。
    恶心。
    这个词像一枚生锈的钉子,被他们亲手,狠狠地钉入了彼此关系的棺木。
    他应该感到快意才对。他终于撕下了江临那层虚伪的、名为“保护”的遮羞布,逼得他亲口承认了那令人作呕的掌控欲。恨意应该更加纯粹,更加炽烈。
    可是没有。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虚,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仿佛两世纠缠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连恨,都变得苍白。
    那个旧手机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像一个被遗弃的罪证,又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它揭开了一个秘密,却引向了更深的、令人窒息的迷雾。
    有人想动他?七年前?为什么?江临所谓的“抢先一步”,是真的在保护,还是仅仅为了将他纳入自己的掌控范围,不容他人染指?
    他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江临最后那个眼神,那片深不见底的、近乎死寂的黑暗,反复在他眼前闪现。那里面,似乎不仅仅有被戳穿伪装的冰冷,还有一丝……被他那句“恶心”刺伤的、极细微的痕迹。
    是错觉吗?
    谢沉用力闭上眼,将脸埋入膝盖。他不能再想下去。探寻江临的内心,比直面他的恨意更加危险。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由疏到密,渐渐连成一片,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他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将房间染上一层灰蒙蒙的亮色,雨声依旧未歇。
    敲门声响起,是佣人送来早餐。
    谢沉没有回应。
    门外沉默了片刻,脚步声远去。
    他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只受伤的兽,舔舐着无人可见的伤口。手臂上的疤痕在阴雨天隐隐作痒,提醒着他现实的荒谬。
    中午,雨势稍缓,变成了绵密的雨丝。
    林秘书来了。他的脚步声在门外停顿,没有敲门,只是隔着门板,用一贯平稳的语调汇报:
    “谢先生,江总出差了。归期未定。”
    “关于谢氏城西项目的注资,已经按照原方案启动。江总吩咐,一切照旧。”
    “您的出行限制已经解除。但为安全计,建议您外出时仍配备司机。”
    汇报完毕,门外恢复了寂静。
    谢沉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出差?归期未定?
    是逃避,还是……去处理那个所谓的、“想动他”的麻烦?
    江临用这种干脆利落的方式,再次将他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用行动告诉他,无论真相如何,游戏的规则,依旧由他制定。
    而他,甚至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因为久坐和虚弱,眼前一阵发黑。他扶着墙壁,慢慢挪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雨雾迷蒙,花园里的草木被雨水洗刷得碧绿透亮,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生机。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一层湿漉漉的、灰暗的纱布里。
    自由了吗?
    他看着楼下那辆依旧停靠在隐蔽处的黑色轿车,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所谓的解除限制,不过是换了一种更宽松的囚禁方式。
    他在别墅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天。
    吃饭,睡觉,站在窗边看雨。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那个旧手机被他塞进了衣柜最深的角落,连同那段颠覆认知的录音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偷拍照片,一起被封存。
    他试图不去想江临,不去想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可那个男人的影子,却无孔不入。书房里他残留的雪茄气息,衣帽间里他整齐悬挂的西装,甚至空气中,都仿佛还弥漫着那天晚上,他暴怒而压抑的呼吸。
    第四天,雨停了。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洒下炙热的光芒,蒸发着地面的水汽,带来一种闷热黏腻的感觉。
    谢沉换了一身衣服,走出了别墅。他没有叫司机,一个人沿着湿漉漉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了遮。手臂上那道粉色的疤痕暴露在阳光下,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诅咒。
    他走过那家钟表行,老师傅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看见他,点了点头。他走过那个街心公园,长椅上还残留着雨水的痕迹。
    一切都和那天一样,又似乎完全不同。
    他最终走进了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黑咖啡,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他需要做一个决定。
    是继续被困在这场由江临主导的、恨意与迷雾交织的游戏里,直到再次同归于尽?还是……尝试着,走出去?
    可“出去”,又能去哪里?谢家那个烂摊子?还是另一个未知的、可能同样充满危险的境地?
    “谢先生?”
    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谢沉抬头,看到了李老的那位助理,姓陈,那天在酒会上见过。
    “陈助理。”谢沉微微颔首。
    陈助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真巧。李老刚才还提起您,关心您的伤势。”
    “劳李老挂心,已经无碍了。”
    陈助理在他对面坐下,要了杯水,状似无意地说道:“李老说,年轻人经历些风雨是好事。有些路,看着是绝境,说不定拐个弯,就是柳暗花明。”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尤其是,当你看清身边是人是鬼之后。”
    谢沉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
    李老……他知道什么?还是在暗示什么?
    陈助理没有再多说,喝完水便起身告辞了:“谢先生,保重。”
    看着陈助理离开的背影,谢沉陷入了沉思。
    李老的话,像在黑暗中投下的一丝微光。是在提醒他警惕江临?还是……在指向那个隐藏在幕后、曾被江临提及的“麻烦”?
    他坐在咖啡馆里,直到夕阳西下,霞光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
    回到别墅时,天色已暗。
    他推开门的瞬间,脚步顿住了。
    玄关处,多了一双沾着泥泞的、男士皮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室外的尘土和雨水的气息,以及……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谢沉的心猛地一沉。
    他缓缓走进客厅。
    江临就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他没有开灯,身影几乎融于昏暗之中。西装外套随意扔在一旁,白色的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的小臂上,缠绕着一圈新鲜的、渗透着点点殷红的绷带。
    他回来了。
    在这样一个雨后的、寂静的夜晚。
    带着一身风尘,和一道新的伤口。
    听到脚步声,江临没有回头,只是端起茶几上那杯似乎早已冷掉的酒,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冷硬的线条。
    “玩够了?”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一种浸入骨髓的疲惫,却依旧冰冷。
    谢沉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背上绷带的轮廓,看着他那副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的、冷漠的姿态,之前所有混乱的思绪、所有伪装的平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没有回答江临的问题。
    他只是看着那道新的伤口,心底某个角落,那个被他自己强行封存的、关于“保护”的荒谬猜想,再次不受控制地、尖锐地刺痛起来。
    ---
    江临的声音,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冰,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刺骨的寒意。
    “玩够了?”
    谢沉站在灯光未开的客厅中央,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雕像。目光却无法从江临手臂上那圈新鲜的绷带移开。白色纱布在昏暗中格外刺眼,渗透出的殷红,如同雪地里绽开的毒蕈,妖异而危险。
    玩?他把他这几天的浑噩和挣扎,看作是一场“玩”?
    一股混杂着屈辱和莫名焦躁的火气,猛地窜上心头,冲散了片刻前因那伤口而起的、不合时宜的刺痛。
    “比不上江总日理万机,”谢沉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在寂静的客厅里清晰异常,“出差一趟,还能带点”纪念品”回来。”
    他的视线刻意扫过那道伤口,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江临终于缓缓转过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下颌线绷得死紧,眼底带着未褪的血丝和一层深重的疲惫,但那目光依旧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捕捉到谢沉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纪念品?”他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没有起身,依旧维持着那个略显放松却透着无形压迫感的坐姿,端着酒杯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或许吧。”
    他仰头,将杯中残余的冰冷酒液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发出轻微的吞咽声。然后,他放下酒杯,玻璃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作者闲话:

    正在吃饭,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哦原来是我忘了更新了【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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