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上的水晶灯在顾清寒的眼尾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握着香槟杯的指尖微微颤抖——手机屏幕亮了又亮，“夜莺歌单播放量突破一亿”的提示从凌晨三点开始就没停过。
    隔壁桌经纪人的笑声突然提高，她下意识地将手机塞进丝绒手包，可包扣刚合上，新的推送又震得她掌心发麻。
    “寒寒！”经纪人小周举着平板挤过来，“快看顾清瑶的微博！”
    顾清寒接过平板的瞬间，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九宫格自拍里，顾清瑶化着苍白的病娇妆，眼尾的泪痣被修得猩红如血，配文是“有人在玩弄音乐的尊严！”最要命的是每张照片的边角——被裁剪过的老照片碎片：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攥着贵妇的裙角，水晶吊灯下的银质刀叉，还有半枚顾家祖传的翡翠胸针。
    “这是我七岁那年……”顾清寒喉咙发紧，指甲掐进平板边缘，“在顾家老宅过中秋的照片。”她记得那天顾夫人把月饼拍在她面前时说“吃了就滚”，记得顾清瑶躲在母亲身后冲她做鬼脸，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些照片怎么会到顾清瑶手里。
    小周慌忙要抢平板：“我这就联系法务部——”
    “不用。”顾清寒突然按住她的手，指腹擦过照片里自己模糊的脸，“她急了。”昨晚平台通知她顾清瑶的《月烬》抄袭时，她就料到对方会狗急跳墙。
    只是没想到，顾清瑶竟翻出了她最不愿触碰的伤口——那些被顾家锁进老宅阁楼的童年记忆，此刻正像腐烂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宴会厅的水晶帘突然被掀开，陆屿深身着黑色西装，裹挟着冷风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顾清寒苍白的脸，直接绕过人群走到她身边，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后台有东西要给你看。”
    顾清寒任由他牵着走，经过香槟塔时，余光瞥见顾清瑶的微博转发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陆屿深的手掌很温暖，指节上还留着弹钢琴的薄茧，一下下蹭着她的虎口，像在给她输送氧气。
    后台的化妆镜蒙着防尘布，陆屿深反手锁上门，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顾清寒替他整理衣领时，半张泛黄的纸条从内袋滑了出来。
    她弯腰去捡，纸条上的字迹刺得她瞳孔收缩——“2003年7月15日，滨江市风速37米每秒，雷暴预警”。
    “这是……”她的声音在颤抖。
    陆屿深的喉结动了动：“上次去老宅找你母亲的磁带，在钢琴暗格里发现的。”他伸手抚过她颤抖的指尖，“我查过，你母亲出事那天，确实是每秒37米的大风。”
    顾清寒突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顾家派来的律师说“火灾是意外”，想起她翻遍所有报纸都没找到当天的气象记录，想起陆屿深耳坠上的“37”——原来不是体温，是风的速度。
    “叮”的一声，陆屿深的手机在桌面震动。
    王总的名字跳了出来，他看了顾清寒一眼，划开免提。
    “陆先生，顾家的律师函到了。”王总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的冷意，“他们要求你三个月内与”夜莺”断绝所有合作，否则……”
    “否则曝光我未成年时在地下拳馆打工的事？”陆屿深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桌面，“那堆破事我早和清寒坦白过。”他转身看向顾清寒，眼里像燃烧着一团火，“王总，我早该问清寒要《荆棘王冠》的完整谱子——现在就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文件被撕碎的脆响。
    顾清寒这才发现，陆屿深背后的垃圾桶里，散落着带顾家标志的信笺碎片。
    “该走了。”陆屿深替她理了理耳后的碎发，“你明天飞纽约的机票，我让助理改到上午十点。”
    顾清寒这才想起，她答应了茱莉亚音乐学院的交流邀请。
    她摸出手机想确认行程，一封未读邮件突然跳了出来，发件人是茱莉亚的凯瑟琳教授：“顾小姐，关于令堂林晚晴女士，我必须告诉你——她是20年前我们学院最天才的作曲家。她最后的未完成曲目，或许能解开1998年那场火灾的真相。”
    手机“啪”地掉在化妆台上。
    顾清寒盯着屏幕，眼前浮现出母亲坐在钢琴前的侧影，想起她总说“等清寒成年，妈妈就带你去纽约”，想起火灾后她只找到半盒没烧完的磁带，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给清寒的礼物”。
    “清寒？”陆屿深蹲下来与她平视，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湿意，“我陪你去。”
    宴会厅的掌声突然涌了进来，大概是主办方要切蛋糕了。
    陆屿深站起来，将她拉进怀里。
    顾清寒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撞着她的额头。
    他低头轻吻她的耳垂，那里还戴着他送的银坠，“真正的夜莺该有完整的冠冕。”
    他的指尖拂过她锁骨处的玫瑰胎记，那里贴着一片泛黄的纸——从母亲磁带里掉出来的茱莉亚校徽，边缘已经起毛，却还留着淡淡的蓝墨水印，像一朵开在时光里的花。
    “滴滴。”顾清寒的手机又震了。
    她拿起来，是航空公司的登机提醒。
    陆屿深替她理了理围巾，突然说：“我让人查过顾家最近的动向。”他的声音很低，“他们下周要办一场藏品拍卖会。”
    顾清寒攥紧手机，透过后台的小窗看向夜空。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张脸，像极了顾家老宅阁楼里那面裂成两半的镜子。
    她知道，有些真相，该从尘埃里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