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寒的行李箱轮子碾过茱莉亚宿舍走廊的地毯时，凌晨两点的琴房还亮着暖黄的壁灯。
    她将母亲的磁带塞进老式卡带机，金属按键发出”咔嗒”轻响，电流杂音混着母亲的喘息声溢出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串变奏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半年前匿名发布在独立音乐平台的《灰烬回旋曲》副歌部分。
    ”清寒？”视频通话的提示音惊得她指尖一颤，林小棠的脸从手机屏幕里探出来，马尾辫翘起一撮呆毛，”我按你说的比对了顾清瑶新单曲《月烬》的音轨，你猜怎么着？”
    电脑屏幕被推近，两条波形图在软件里重叠。
    顾清寒盯着那道完美契合的曲线，喉结滚动两下：”副歌部分的转调节点......”
    ”不止转调！”林小棠的指甲敲在键盘上哒哒响，”我把《灰烬回旋曲》的小节线导进去，你看这个降E大调的过渡段——”她点击播放键，两个旋律同时响起，”连十六分音符的断奏间隔都一模一样。
    更绝的是，平台后台显示《月烬》上线三小时就冲进新歌榜前十，但凌晨三点有三百个IP同时刷播放量，定位全在顾家旗下的”星耀传媒”服务器机房。”
    顾清寒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卡带边缘。
    母亲的磁带在琴凳上投下细长阴影，火灾当晚的喘息声还在循环：”钢琴下暗格里有......”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顾家老宅，被锁在阁楼的夜晚，曾摸过钢琴底座的雕花——原来母亲说的暗格，藏的不是考题，是被顾清瑶偷走的创作原稿？
    ”叮——”
    手机弹出陆屿深的消息：”到琴房了？”后面跟着个小猫挠门的表情包。
    她刚要回复，另一条未接来电提示跳出来，显示是纽约机场的号码。
    ”清寒你先看这个！”林小棠的声音突然拔高，”我黑进顾清瑶的参赛提交系统，她上传的创作说明里写着”灵感来源于已故音乐家顾夫人”——可顾夫人是你母亲！
    她连署名都要踩你一脚！”
    顾清寒的指节抵在琴键上，C大调的do音在空气里震颤。
    她望着电脑里重叠的波形图，忽然想起上周在学校琴房，顾清瑶故意撞翻她的咖啡，笑着说：”私生女的琴谱，怎么配得上茱莉亚？”那时她只当是普通羞辱，原来早有预谋。
    ”我现在把证据链整理成加密邮件。”她点开云盘，将《灰烬回旋曲》的创作时间戳、顾清瑶提交参赛曲的后台记录、异常IP集群截图一一打包，”小棠，你帮我盯着平台算法，要是歌单被屏蔽......”
    ”放心，我早给”夜莺”账号做了三层加密。”林小棠忽然皱起眉，盯着屏幕的眼睛猛地睁大，”等等，后台显示有未知程序在扫描歌单关键词！
    清寒，你先别发——”
    通话突然中断。
    顾清寒重新拨打时，只听见忙音。
    她攥紧手机，指腹蹭过母亲磁带的标签，那里还留着当年被雨水泡皱的痕迹。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琴谱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与此同时，纽约肯尼迪机场的消防通道里，陆屿深的手机碎片散落在地。
    王总的声音还在耳边炸响：”董事会说你和”夜莺”的绯闻影响品牌形象，必须在中午前发声明划清界限！”他弯腰捡起摔裂的手机屏，耳坠上的”37”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三年前地下琴房里，顾清寒琴谱上的休止符数量。
    ”去他妈的声明。”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着重复顾清寒在安检口说的话：”真正的狼，永远在夜莺振翅时守护。”掏出备用手机时，屏幕亮起顾清寒的未读消息：”我在琴房，等你。”他指尖悬在键盘上，最终只发了个火焰符号——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暗号。
    顾清瑶的直播镜头在此时亮起。
    她坐在铺着丝绒桌布的化妆台前，茱莉亚的录取通知书被她捏出褶皱：”大家看这个章——”她对着镜头翻转纸张，”真正的录取生怎么会偷偷摸摸用匿名账号？
    我听说有人为了蹭热度，连已故长辈的作品都要偷！”
    镜头外，助理将U盘插入电脑，顾家老宅的监控画面开始播放：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钢琴前，指尖轻轻拂过琴键，背景音是女佣的斥骂：”私生女也配碰夫人的钢琴？”顾清瑶的指甲掐进掌心，看着弹幕里”心疼瑶瑶””支持原创”的评论刷屏，嘴角勾起冷笑。
    琴房里，顾清寒的电脑突然弹出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
    她创建的”夜莺歌单”在云端展开，28首demo按时间顺序排列，最后一首《荆棘王冠》的谱子上，休止符的间距与母亲火灾录音的频率完全吻合。
    她点击”立即上线”时，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混着手机震动——是林小棠的消息：”歌单被屏蔽了！
    但我黑进了备用服务器，三小时后......”
    消息戛然而止。
    顾清寒望着屏幕上歌单状态显示”审核中”，忽然想起母亲磁带里最后那段变奏。
    她走向钢琴，指尖落在琴键上，《荆棘王冠》的旋律从指缝流出。
    月光穿过窗棂，在琴谱上投下一片银白，仿佛母亲当年在火灾中弹奏的那架钢琴，正在黑暗里发出微光。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
    顾清寒停下弹奏，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被轻轻推开时，陆屿深的身影笼罩过来，带着机场的冷风。
    他弯腰捡起她脚边的磁带，耳坠上的”37”与琴谱上的休止符重叠成影。
    ”歌单会上线的。”他将磁带放进她掌心，温度透过磁带外壳传来，”我让人黑了平台的审核系统。”
    顾清寒望着他眼底的青黑，突然笑了。
    她将《荆棘王冠》的谱子推到他面前，指尖点在最后一个休止符上：”等歌单上线，我要让所有人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夜莺的歌，从来不是偷来的。”她按下琴键，清亮的音符撞碎夜色，”是用荆棘扎进喉咙，唱给世界听的。”
    此时，独立音乐平台的后台系统正跳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异常歌单上线请求，来源IP：茱莉亚学院宿舍203。”但没人注意到，在层层加密的代码深处，一串名为”夜莺”的字符正顺着光纤网络，向千万个等待的屏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