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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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墨涅斯的手还死死钳着浮笙的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但此刻,他所有的感官都仿佛被舞台上那诡异而冰冷的寂静攫住了。
浮笙那句“这是已经上演完了但又被”复现”出来的剧目”如同冰锥刺入耳膜。
天赋【往日】?
挑衅?
塞墨涅斯的那一双蛇瞳急剧收缩,目光如利刃般扫过空无一人的舞台。混乱的尖叫、奔逃的人群、狂热的“主祭”……如同被橡皮擦粗暴抹去的粉笔画,只留下最核心、最血腥的“杰作”作为嘲讽的签名。
猩红的追光灯早已熄灭,只有穹顶高处几盏幽绿的安全灯投下惨淡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舞台中央那具尸体的轮廓。扮演“罪人”的演员仰面倒在镀金天平旁,胸口被粗暴地剖开,形成一个不规则的黑洞。那卷保鲜膜并没有像之前案件中那样包裹整个腹腔,而是仅仅缠绕着那颗被摘除的心脏——心脏被随意地丢弃在尸体手边,像一件被玩腻了的道具。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尸体旁边的柚木地板上,并非空无一物。
一支染血的羽毛笔被插在那里,笔尖深深嵌入木纹,旁边用尚未干涸的鲜血,写着一行歪斜却清晰的字迹:
【FORYOU,AUDIENCE。THEENCOREISFREE。】
(致你,观众。返场免费。)
那字迹透着一股神经质的亢奋和赤裸裸的嘲弄。
“【往日】……”塞墨涅斯重复着浮笙的话,冷静了下来,但声音依然绷紧,“重现过去?”
“凶手用这个把之前发生过的谋杀现场像放电影一样重播给我们看?”
“好兴致啊,还真符合连环杀人犯的犯罪心理啊。”
他冷笑一声,声音冰寒到让人头皮发麻。
“是记录,也是宣告。”浮笙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他轻轻挣了一下手腕,塞墨涅斯这才意识到还没松开,下意识松开了钳制,便见那骨节分明的苍白手腕已经青了一圈。
但浮笙毫无感觉,他的指尖精准地指向舞台角落,靠近右边那幅盖着亚麻布的物件处。“看那里。”
塞墨涅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幽绿的光线下,那厚重的亚麻布下方,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在缝隙中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但那并非之前看到的鳞片反光,更像是……某种电子设备的微弱待机灯?
那本应是象征天堂的永生之门。
“凶手不在这里。”浮笙的语气带着冰冷的笃定,“他播放完这场”复现”的戏码,留下签名,就走了。这只是他搭好的舞台,我们看到的,是录好的影像。”
“影像?”
“我说呢,尸体应该才被掏心不久,怎么腹腔就已经出现腐烂了。”
“是的。他只是在行凶时,用【往日】同步记录了这一切。然后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将记录的”影像”投射出来。就像……”浮笙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更贴切的比喻,“……在案发现场重放了一遍监控录像。只不过这录像是超自然的、沉浸式的。”
虽然已经猜到了,塞墨涅斯依然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第一回先收了手里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无视了那具散发着腐臭与血腥味的较为新鲜尸体和那颗被保鲜膜潦草包裹的心脏,先径直走向了右边那块可疑的亚麻布。
塞墨涅斯猛地掀开布帘!
下面并非什么生物,而是一台造型古怪的仪器。它由黄铜管道、闪烁的晶体簇和缠绕着陈旧电线的老旧显示屏拼凑而成,充满了蒸汽朋克式的粗粝感,却又带着某种异样的精密。仪器的核心部分,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微弱乳白色荧光的半透明晶体,正如同心脏般缓慢地搏动着,表面流淌着细密的、难以理解的符文。晶体下方,连接着一个小小的投影镜头,镜头正对着舞台中央的方向。
此刻,晶体上的荧光正迅速黯淡下去,符文也趋于静止。
“这是……放映机?”塞墨涅斯蹲下身检查,仪器外壳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机油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这气息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帕斯卡尔描述的信息素——干燥、灼热、带着古老香料和风沙尘埃的衰败感!
虽然极其微弱,但源头似乎就是这块正在冷却的奇异晶体!
“是天赋显像机。可以储存和定时释放外显型天赋能力。”
“核心能源耗尽了。”浮笙不知何时也无声无息地走上了舞台,就站在塞墨涅斯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那双无焦点的紫眸“凝视”着黯淡的晶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袖口的内衬。“记录和投射【往日】,需要巨大的能量。他留下这个,是挑衅,也是……线索。”
塞墨涅斯刚想说什么,目光却被仪器底部一角吸引了。
那里似乎卡着一样不属于仪器本身的、小小的东西。
他利落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用手术刀尖将其剔了出来。
那是一缕毛发。
非常细软,纯白色,在幽绿的光线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在他们兽人种族里,拥有这样纯粹白色毛发的并不多见。
塞墨涅斯的呼吸一窒。他第一反应就是浮笙那瀑换了青玉簪挽起的白发和蓬松的尾巴,但立刻否定了——浮笙的毛发更偏向银白,带着狐狸特有的质感,而这缕毛发,更柔软,更像是……
“胡狼。”浮笙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地给出了答案,仿佛能“看”到塞墨涅斯手中的东西。“或者更准确地说,基因突变导致毛色异化的胡狼。”
塞墨涅斯微微眯了眯眼:“你怎么知……”
浮笙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微微侧过头,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常人无法感知的余韵。
“毛发的主人,是”记录者”,不是凶手。他当时……就在这里,被强迫着,用自己的天赋记录下这一切。”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凶手在享受这个过程。享受展示,享受羞辱,享受……证明。”
“证明什么?”塞墨涅斯追问。
浮笙对这一切的笃定和了解远超常理,他留意到了。
浮笙却转向了舞台中央那具尸体和血字签名。
“证明他的”戏剧”足够精彩。”他淡淡地说,指尖再次指向那行血字——
【FORYOU,AUDIENCE。THEENCOREISFREE。】
“也证明,他选中的”观众”,值得他亲自上演这一场”返场”。”
就在这时,舞台上仅存的几盏幽绿安全灯也骤然熄灭!整个剧院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
塞墨涅斯瞬间进入警戒状态,蛇瞳在黑暗中扩张到极限,手已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黑暗中,只有浮笙平静的呼吸声和他微微上升速率的心跳在塞墨涅斯耳边是清晰可闻的。
几秒钟后,舞台后方巨大的投影幕布,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没有画面。
只有一行由流动的、仿佛熔岩般灼热的金色沙砾构成的文字,在纯粹的黑暗中熊熊燃烧:
【THEFAKEHASTAKENTHESTAGE。DOESTHEREALONEDARETOWATCH?】
(赝品已登台。真品,可敢一观?)
这行字悬浮了几秒,如同神祇的诘问,带着焚烧一切的傲慢与挑衅。
随即,沙砾文字如同被风吹散的流沙,簌簌落下,彻底熄灭。
真正的黑暗重新降临,死寂无声。
塞墨涅斯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生理反应。
那熔岩般的文字像是会灼烧着他的神经似的,只要想起便会头晕目眩,然而他却无法不去想这连环案子后那人到底是什么个心理。
赝品?真品?这疯子到底在说什么?
黑暗中,他感觉到浮笙的气息靠近了一些。
冰凉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冷香的指尖,轻轻搭在了他紧握枪柄的手背上。
“莫加尼亚,”浮笙的声音在绝对的黑暗中响起,平静得近乎诡异,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冰冷力量,“他的”返场”结束了。但我们的戏,才刚刚开始。”
“收好那缕毛,还有那块石头。”浮笙的指尖点了点塞墨涅斯握着毛发和准备拆卸那块奇异晶体的手,“以及……”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只有塞墨涅斯能听见:
“通知岁除。告诉他,——”
“【阿努比斯】。”
……那是什么?
塞墨涅斯看着浮笙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对方也抬眼“看”过来。那双无神的紫眸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也吞噬所有的秘密,漂亮又危险。
这只半瞎的狐狸……都还知道些什么呢?
塞墨涅斯笑了,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语气却又重新染上玩世不恭。
“那我是否可以问,谷队啊……”
“你在这场疯狂的“戏剧”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
浮笙只是淡淡“看”着他。
“莫尔加尼,”他顿了一下,幽光在那双琉璃般的眼里映出星砾似的光泽。
“陪我共舞一曲。”
“想知道,就自己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