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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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宗覆灭之夜,血月如妖瞳悬于墨穹,将天地染成一片凄厉的猩红。残垣断壁在血色光晕中扭曲成狰狞的剪影,焦土上凝结的血痂与散落的残肢断臂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恶臭,宛如地狱之门洞开,将整个宗门废墟吞噬。
陆承渊单膝跪在瓦砾堆中,沈清艳的长剑正正插在他的心口——那柄曾映过无数次月下练剑身影的长剑,此刻却只剩刺骨的冰冷。鲜血顺着剑刃的凹槽蜿蜒而下,像一条绝望的溪流,在他掌心积成一滩,又缓缓渗入脚下的焦土,仿佛要将他最后一丝生机也拽进地底。他艰难地抬眼,望向眼前身着玄霄宗紫衣的女子——那个曾与他执手看遍青鸾山云海、许诺共赴大道的未婚妻。此刻她的眉眼间再无半分往昔柔情,只剩背叛淬出的冷硬,以及对他这般“废物”的嫌恶,像针一样扎进陆承渊的眼底,揉碎了他最后一点希冀,只余下蚀骨的不解与痛楚。
远处传来玄霄宗弟子们尖锐的哄笑,混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每一声都像淬了毒的利刃,反复切割着他早已破碎的心。他喉间涌上腥甜,却仍强撑着吐出破碎的字句:“为什么……你明明可以……”
沈清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陆承渊,你也配问为什么?不过是个三灵根的废物,终其一生都摸不到元婴期的门槛,还敢肖想我沈清艳?这些年,每次听到旁人说”青鸾宗少宗主与玄霄宗天才女修有婚约”,我都觉得恶心——恶心到夜里都能惊醒!”
“不愿……大可退婚……”陆承渊牙关咬得泛白,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为何要……毁我宗门……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沈清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骤然变得疯狂,“就算我不做,玄霄宗也会派别人来!你该庆幸是死在我手里——至少我给了你个痛快,若是落到其他人手里,你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陆承渊还想再说些什么,沈清艳猛然拔出长剑转身后退,陆承渊心口的剧痛骤然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四肢百骸都像被烈火灼烧,又似被寒冰冻结。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意识在模糊的边缘沉浮。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如惊鸿般冲破熊熊燃烧的殿宇火光,衣袂被火焰燎得猎猎作响,却没有半分迟疑。那是顾寒舟——那个总是缩在宗门角落,穿着洗得发白的弟子服,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庶子。此刻他眼中再无半分怯懦,只有焚尽一切的坚定与焦急,仿佛要将毕生的勇气都倾注在这一瞬。
“陆承渊!”顾寒舟的嘶喊撕心裂肺,带着哭腔,却异常清亮。他踉跄着扑到陆承渊身边,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绿的玉佩——那玉佩边缘早已被摩挲得光滑,此刻却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碧光,让整个猩红的夜空都为之一震。“这是……轮回溯魂玉……能逆转时辰……”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需用魂魄为引……”
沈清艳骤然看着顾寒舟掌心那枚刻着玄鸟纹的羊脂玉佩,瞳孔猛地收缩。这分明是。。。。。。
”顾寒舟,不可!”沈清艳袖中银针裹挟着凌厉剑气破空而出,足尖轻点飞身上前阻拦,然而顾寒舟早已激活玉佩,血雾顺着纹路窜起,在穹顶凝成狰狞的青鸾虚影。沈清艳的银针堪堪擦过顾寒舟后颈,却见他周身泛起暗紫色结界,将她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盘龙柱上,咳出的鲜血溅在青砖上,洇成不祥的形状。”陆承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指尖触到顾寒舟掌心渗出的温热鲜血——那碧色玉佩竟在贪婪地吞噬着顾寒舟的生命力,他的指尖已开始变得透明,像要化作青烟消散。
“陆承渊,”顾寒舟的声音渐渐虚弱,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我……我一直心悦于你……从你第一次给我递疗伤药开始……”他咬牙将玉佩按在陆承渊的额头,玉佩上的上古符文剧烈沸腾,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能救你……我无怨无悔……”
陆承渊眼睁睁看着顾寒舟的身躯化作一缕缕青烟,缓缓钻入玉佩之中,连最后一丝温度都消散在空气中。与此同时,碧光骤然暴涨,血月竟在夜空中缓缓倒转,猩红的光晕逆流而上,时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疯狂回溯!
“顾寒舟——!”
陆承渊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鼻尖萦绕的不是硝烟与血腥,而是淡淡的红纸与熏香的味道。他抬头望去,青鸾宗议事殿前的广场,早已被喜庆的红绸裹得严严实实。檐角下垂着的红灯笼足有百余盏,灯笼穗子缀着细碎的银铃,晨风拂过,铃音清脆,与绯红绸带飘动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竟生出几分喧扰的暖意。阳光透过绸带的缝隙,在青灰色的青石地砖上投下斑驳的红影,连地砖缝隙里积着的陈年青苔,都被染上了一层浅淡的暖色。
陆承渊是猛地睁开眼的,像是从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中挣脱。鼻尖最先捕捉到的,是熏香与红纸混合的甜腻气息——那是青鸾宗为这场订婚宴特意调制的“合欢香”,混着裁红纸时留下的纸浆味,甜得有些发腻,钻进肺腑里,却让他浑身发冷。这味道与记忆里那夜的气息截然不同:覆灭之夜的风里,满是硝烟的焦苦、鲜血的腥甜,还有人肉被灼烧后令人作呕的糊味,那些味道曾像跗骨之蛆,纠缠了他整整一世。
“少宗主,吉时快到了,该去前厅了。”身旁的侍从阿福轻声提醒,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恭顺。他手里捧着一件大红喜服,衣料是上等的云锦,上面用金线绣着展翅的鸾鸟,鸾鸟的尾羽一直延伸到衣摆,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精致得晃眼。
陆承渊缓缓垂眸,视线落在自己的掌心。那枚轮回溯魂玉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玉身是淡淡的青白色,表面刻着的星轨纹路细如发丝,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若隐若现地泛着微光。玉身传来的温润触感很清晰,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像是还残留着顾寒舟掌心的温度——前世最后一刻,顾寒舟就是这样握着这枚玉佩,将它按在他的额头上,那掌心的温度,比玉佩更暖,却也消散得更快。
前世覆灭之夜的画面,像是被玉佩的微光唤醒,骤然涌入脑海:血月像一块染了血的玉盘,悬在漆黑的天穹上,将整个青鸾宗照得一片猩红;议事殿的废墟里,残肢断臂与焦黑的木梁堆叠在一起,他跪在瓦砾堆中,胸口插着沈清艳的长剑,那剑刃冰冷,透过血肉,几乎冻住了他的五脏六腑;沈清艳就站在他面前,那张曾让他心动过的脸上,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毫不掩饰的嫌恶,仿佛他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然后是顾寒舟——那个总是缩在角落,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庶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弟子服,从火光里冲出来,扑到他身边,手里紧紧攥着这枚玉佩,碧光从玉佩里爆发出来时,他说:“能救你,我无怨无悔。”
“少宗主?”阿福见他盯着掌心失神,又轻轻唤了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他跟着陆承渊多年,从未见过自家少宗主露出这样的神情——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魂魄,指尖却在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陆承渊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甜腻气息与记忆里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让他一阵反胃。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痛苦与绝望已被压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寂。他伸出手,接过阿福手里的喜服,指尖抚过衣料上金线绣成的鸾鸟,那金线的触感有些硌手,却远不及前世剑刃刺入胸口时的冰冷。
“知道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平静,“先备水,我要净面。”
阿福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去吩咐下人准备热水。陆承渊独自走到窗边的铜镜前,那面铜镜是青铜所制,边缘刻着缠枝莲纹,镜面打磨得很光滑,清晰地映出他的模样——二十二岁的眉眼,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轻抿时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矜贵弧度,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流转间尽是温润,皮肤白皙,衬得五官愈发立体深邃。这副天生贵气又俊逸出尘的模样,叫人移不开眼。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具年轻的身体里,装着一个早已被血色浸透的灵魂。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皮肤光滑平整,没有伤口,没有疤痕,可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前世沈清艳的长剑刺入时的冰冷与剧痛,那痛感像是刻进了他的骨髓里,无论过了多久,都无法消散。
“沈清艳,玄霄宗……”他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低语,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指尖缓缓握紧,掌心的轮回溯魂玉被他攥得更紧,玉身的温润与掌心的冷汗交织在一起,竟生出几分奇异的灼热感。“这一世,该还债了。”
镜中的自己,眼神冷得像冰,与平日里温和的少宗主判若两人。陆承渊看着镜中的倒影,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复仇的决心,像寒夜里的星火,微弱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