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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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煦阳深吸一口气,平静说道:“好,我跟你们去。”
他的配合让邹父邹母有些意外,但也松了口气,
他没有再挣扎,默默地换上了母亲递过来的衣服,车子最终停在了医院的大楼前,沉默地跟着父母走了进去。
邹煦阳看着门口“心理咨询中心”的牌子,抿了抿唇。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年纪稍长、气质沉稳的男医生,他先是温和地请邹父邹母在接待室稍等,然后单独将邹煦阳带进了诊室。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焦虑的视线。医生没有急着问话,只是给邹煦阳倒了一杯温水。
“看起来,你并不情愿来这里。”医生声音平和,带着一种让人放松的魔力。
邹煦阳沉默了一会,医生也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待他开口。
“不用着急,等你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邹煦阳点了点头,才缓缓将事情的原委说来,医生在一旁默默听他诉说,一边点点头。
医生等他说完才不急不躁的开口:“首先,我想明确地告诉你,同性恋并不是病,不需要任何矫正或者治疗,不用过度焦虑。”
邹煦阳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医生,干涩的眼眶瞬间红了。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他感情的肯定。
医生继续温和地说:“性取向本就是人性自然且正常的一部分,爱一个人,与性别无关,只与那个人本身有关。你父母的理解,来自于他们认知的局限和社会传统的压力,但这不代表你是错的。”
邹煦阳的嘴唇微微颤抖:”谢谢。”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你的父母,但他们采取的方式是错误的,这不仅无效,还会对你造成巨大的心理伤害。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沟通和理解,虽然这很难。但是,请相信,你的性取向本身并没有错,这世上你也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
会面结束时,医生将邹父邹母也叫了进来。他语气严肃而恳切地对两位家长说:“邹先生,邹太太,我必须再次强调,你们的儿子非常健康,他的性取向是正常的。你们现在所做的,不是在帮他,而是在伤害他。我希望你们立刻停止一切强制行为,尝试去倾听他、理解他,而不是把他当成病人。”
邹父邹母的脸色有些难看,邹妈妈急切地想反驳:“医生,可是……”
“没有可是。”医生打断她,态度坚决,“如果你们继续这样做,因此导致孩子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那才是真正毁了他,请你们好好想想。”
邹妈妈对医生生硬地说,“看来您这里是没有办法了,打扰了!”
说完,她一把拉起邹煦阳,不顾医生的劝阻,几乎是拖着儿子离开了诊室。
回家的路上,邹父邹母忽然沉默了起来,医生的警告言犹在耳。
回到家,邹妈妈沉着脸做出了决定:“这个地方不能待了,都是被大城市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影响的,我们回老家,换个环境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邹爸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邹妈妈铁青的脸和儿子,最终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默默开始收拾行李。
几乎没有给邹煦阳任何反对的机会,不过两三下功夫收拾好行李,父母带着他踏上了返回老家的列车。
车窗外的景色从繁华都市逐渐变为熟悉的田野和低矮房屋,邹煦阳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老家的房子带着岁月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略带潮湿的青草气息。邹煦阳的爷爷看到许久未见的孙子回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阳阳回来啦!怎么突然有空回来看爷爷?”爷爷拉着邹煦阳的手,关切地打量着他,“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在学校太累了?”
邹妈妈立刻抢在邹煦阳前面开口,脸上堆起有些刻意的笑容:“爸,阳阳前段时间学习压力大,身体有点吃不消,医生建议他静养一段时间。我们就想着,回来陪陪您,这边环境安静,空气也好,正好让他调养调养。”
邹爸爸也在一旁附和:“对,就是回来住段时间,静静心。”
爷爷信以为真,心疼地拍着孙子的手:“学习要紧,身体更要紧!回来好,回来好!爷爷给你炖汤补补!”
邹煦阳看着爷爷慈祥的脸,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被安排在了小时候住过的房间。房间还保留着少年时期的痕迹,墙上甚至还有他中学时贴的球星海报,他的手机被母亲代为保管了,只允许他偶尔在父母监督下给室友们报个平安,他与外界,被彻底切断了。
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却又在无所事事中飞快流逝。邹煦阳每天在爷爷面前扮演着一个需要静养的乖孙子,陪爷爷散步、下棋、听爷爷讲那些听了无数遍的老故事,他表现得异常顺从和平静,仿佛真的接受了现状。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焦灼。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司宴,司宴发现他不见了会怎么样?会找他吗?还有没有机会在一起?每当夜深人静,他望着窗外老家熟悉的星空,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父母密切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们开始有意无意地提起邻居家哪个姑娘考上了好大学,哪个亲戚家的孩子结婚了,试图重新引导他。
这天晚饭后,爷爷看着沉默的孙子,忽然叹了口气,浑浊却依旧清明的眼睛看着邹煦阳:“阳阳,你跟爷爷说实话,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不光是学习压力吧?”
邹煦阳心中一震,抬起头,对上爷爷关切的目光,但他看到旁边父母骤然紧张和警告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垂下眼睫,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没有,爷爷,我就是有点累。”
爷爷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追问,只是喃喃道:“累了就好好歇着,天大的事,总有过去的一天。”
是啊,天大的事,总会过去,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他必须想办法,必须联系上司宴。
邹煦阳发现,爷爷有一台旧式的、只能接打电话和发短信的老年手机,就放在他房间的床头柜上。
趁着下午,母亲又去了集市,父亲被隔壁屋的王叔叫去喝点小酒。家里只剩下他和爷爷。爷爷正坐在院子的藤椅上打盹,收音机里播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
邹煦阳的心跳得飞快。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爷爷身边,轻声唤道:“爷爷。”
爷爷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慈爱地看着他:“怎么了,阳阳?睡不着?”
邹煦阳在爷爷脚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双手紧张地交握着,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爷爷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终于,邹煦阳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爷爷,爸妈跟您说的不是真的,我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才回来的。”
爷爷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爷爷知道,你爸妈那点心思,瞒不过我,他们是不是因为你在学校谈恋爱的事?”
邹煦阳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爷爷。
爷爷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里有着历经世事的通透:“你爸妈前几天晚上吵架,我听见了几句。”他顿了顿,看着孙子瞬间苍白的脸,语气更加温和,“跟爷爷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好不好?”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压抑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邹煦阳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断断续续地,将他和司宴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他说得语无伦次,爷爷一直安静地听着,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等邹煦阳说完,哭得有些脱力,爷爷才缓缓开口,叹了一口气:“孩子,苦了你了。”
他抬头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仿佛在回忆什么:“爷爷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事了。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是心,是能不能互相扶持着过日子。是男是女没那么要紧。”
他收回目光,看着孙子,继续说:“你爸妈他们是糊涂,也是怕你以后的路难走,但他们的法子,用错了。”
“爷爷…”邹煦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爷爷的手,“我想他,我想联系他,我怕他担心,怕他不要我了…”
爷爷看着他绝望而渴望的眼神,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地站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拿着那台老年手机走了出来。
“拿去吧。”爷爷把手机塞到邹煦阳手里,压低声音:“找个没人的地方,赶紧打,你爸妈估计快回来了。”
邹煦阳握着那台旧手机,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他哽咽地说了一句:“谢谢爷爷!”
他看着邹煦阳瞬间亮起的眼睛,继续说道:“爷爷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情啊爱啊的大道理。但爷爷知道,真心对你好,能让你一直想着、念着的那人肯定差不了,你既然认准了他,就别松劲儿,至于你爸妈那边,得慢慢来,他们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是怕你吃苦,怕你被人指指点点,路子走得难,可这路啊,是自己走的,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他们虽然用错了法子,但心…未必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