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俱乐部”像一座流光溢彩的、戒备森严的堡垒，矗立在市郊一片精心打理的高档园区内。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显得冰冷而难以接近。谷祈安和路憬笙带着搜查令和一小队人马赶到时，感受到的是一种无声的排斥。
    俱乐部的负责人，一个自称“威廉”，穿着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早已带着律师和几名安保人员在门口等候。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眼神却锐利而警惕。
    “谷队长，路法医，久仰。”威廉的声音温和悦耳，带着经过训练的磁性，“我们俱乐部一直合法经营，致力于为高端人士提供优质的社交平台。不知各位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
    “例行调查，配合即可。”谷祈安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亮出搜查令，大手一挥，“搜！所有会员资料、预约记录、监控录像、内部通信，全部封存带走！所有区域，包括员工区、储物间，彻底检查！”
    队员们立刻行动。威廉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他侧身让开：“当然，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只是希望各位动作能轻一些，不要惊扰了正在享受服务的会员。”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们的会员，都很注重隐私。”
    俱乐部的内部极尽奢华。柔软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灯光经过精心设计，营造出暧昧温馨的氛围。墙上挂着抽象艺术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偶尔有衣着光鲜的男女走过，投来好奇或不满的目光。
    路憬笙的目光快速扫过环境，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除了香氛，这里还有一种极淡的、被刻意掩盖的……消毒水味？类似于医院或实验室的那种。这与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
    技术队员直奔前台服务器和档案室。然而，进展并不顺利。
    会员资料电子版需要多重密钥和生物识别才能访问，物理档案则存放在需要特定权限才能打开的合金柜里。威廉“积极配合”，但提供的密钥只能访问最表层、无关痛痒的信息。
    “更深层的资料涉及会员核心隐私，需要董事会授权，我无权擅自开放。”威廉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监控录像同样如此。公共区域的录像保存完好，画面清晰，但几名失踪女性最后出现的包间、私人会谈室等关键区域的监控，却“恰好”在那段时间段出现了“技术故障”或“例行维护”，一片空白。
    预约记录也是语焉不详。只简单记录了某位女性会员预约了某时段某房间，但对于她们约见的人，记录上只显示一个统一的代号——“专属顾问”。具体是哪位顾问，无从查起。
    “专属顾问？”谷祈安盯着威廉，“名单给我。”
    威廉递过一份打印精美的名单，上面是十几位顾问的照片和化名，个个英俊潇洒，气质不凡。但经过与失踪女性社交圈可能接触对象的初步比对，没有一个能对上号。
    “这些只是对外展示的顾问。为高级会员提供服务的，是另一批更资深的专家，他们的信息是绝对保密的。”威廉微笑着解释，语气理所当然。
    问询工作人员，得到的也是千篇一律的、经过培训的标准答案：尊重客户隐私，不清楚具体服务内容，没见过异常情况。
    整个俱乐部就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鹅卵石，光滑无比，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的缝隙。
    “头儿，这地方干净得有点过分了。”小李低声对谷祈安说，挫折写在脸上。
    谷祈安脸色阴沉。他知道对方早有准备，把所有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但他不信真有天衣无缝的犯罪。
    路憬笙则更关注俱乐部的物理空间。他避开人群，沿着走廊慢慢踱步，目光扫过墙壁的接缝、通风口的栅栏、地毯的磨损痕迹。在一个相对偏僻的、通往后勤区域的转角，他停了下来。
    这里的地毯颜色与主体区域略有差异，一块边角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卷起。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捻起一点地毯纤维下的灰尘，放在鼻尖嗅了嗅。
    除了灰尘，还有一丝极微弱的、熟悉的……防腐剂气味。与他从那枚蓝宝石戒指上嗅到的，以及记忆中某个不愿触碰的角落里的气味，隐隐重合。
    他站起身，看向走廊尽头那扇标着“设备间，闲人免进”的铁门。门锁是高级电子锁。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问跟在旁边的俱乐部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公式化地回答：“哦，是存放清洁设备和一些杂物的设备间，平时很少人进去。”
    “打开。”路憬笙的语气不容置疑。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这…需要后勤主管的权限…”
    谷祈安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让技术队员准备强拆设备。
    威廉闻讯赶来，脸色第一次有些难看：“谷队长，这里面真的只是些杂物，没必要吧？”
    “有没有必要，看了才知道。”谷祈安毫不退让。
    就在技术队员即将动手时，威廉似乎妥协了，叹了口气，对身边人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员不情愿地拿出一张卡，刷开了电子锁。
    门开了。里面果然堆放着吸尘器、水桶、毛巾等清洁用品，看起来并无异常。
    谷祈安和路憬笙走进去，仔细检查。空间不大，东西堆放得有些杂乱，但确实看不出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清洁用品的味道，掩盖了其他气味。
    路憬笙的目光落在角落一个巨大的、闲置的落地花瓶上。花瓶很重，里面是空的，积着一点灰。他伸手进去，指尖在花瓶**摸索着。
    忽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一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陶瓷的粗糙感。他用指甲小心地刮下一点粉末状的残留，凑到眼前。
    是极微量的、已经干涸的…暗红色泥灰？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一点…闪亮的颗粒？
    他不动声色地将样本放入证物袋。
    搜查持续了数小时，最终明面上并未找到直接指向失踪案的证据。谷祈安只能下令将目前能获取的所有资料和物证封存带回，同时留下话：“俱乐部暂时停止营业，所有人员随时接受传唤。”
    威廉站在门口，微笑着送他们离开，那笑容仿佛一张完美的假面，无懈可击。
    回到车上，谷祈安烦躁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妈的，滑不溜手！”
    路憬笙却看着窗外那座在夕阳下闪着冷光的建筑，轻声说：“越是完美的假面，遮盖的裂痕可能越深。”
    他拿出那个证物袋，看着里面那点微乎其微的样本。
    “他就在这里。或者，他留下的痕迹，就在这里。”路憬笙的指尖轻轻敲着证物袋，“只是藏得比我们想的更深。”
    “那点东西…能查出什么？”谷祈安问。
    “不知道。”路憬笙诚实回答，“但假面已经出现裂缝，无论多细微，光总会透进去。”
    警车驶离俱乐部，将那座完美的堡垒甩在身后。
    而堡垒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或许正有一双眼睛，透过假面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