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仅仅平静了两天。
    就在警方全力排查第一名受害者——已确认是本市音乐学院声乐系大三学生苏婉——的社会关系，尤其是感情纠葛和可能存在的极端爱慕者时，第二名受害者出现了。
    发现地点不再是公园，而是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楼的天台花园。死者同样年轻美丽，是一名在本地小有名气的独立歌手，艺名“Luna”。她被发现时，场景几乎是对第一起案件的复刻与升级。
    她穿着黑色的演出礼服，躺在用白色玫瑰花瓣铺就的“舞台”上。心口同样插着一支长茎白玫瑰，刺入角度和力度如出一辙。双手交叠，握着一个同款的银色音乐盒。
    不同的是，她身边散落着几张被撕碎的乐谱，而她的喉咙部位……有着明显的扼掐痕迹。
    谷祈安和路憬笙赶到现场时，天色阴沉，仿佛随时要压下雨水。天台的风吹得路憬笙的长发微微拂动，他蹲下身，检查着死者颈部的伤痕，以及那支白玫瑰。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凌晨1点到3点。生前遭受过扼颈，导致喉部软骨轻微骨折和局部出血。”路憬笙的声音比平时更冷，“玫瑰刺入心脏同样是致死原因。体内同样检测到镇静剂成分，但剂量似乎比上一例要轻。”
    他小心地抬起死者的下巴，露出颈部清晰的指痕：“扼颈的力度控制得很精准，足以造成痛苦和窒息感，但并未立刻致命。凶手像是在…调试。”
    “调试？”谷祈安拧眉。
    “调试她的声音。”路憬笙抬眼，灰色眼眸中寒光凛冽，“强迫她在窒息和恐惧中发声，以达到他想要的「音效」。”他指向那个音乐盒，“这里的录音，恐怕会比上一份更…激烈。”
    技术队员小心翼翼地将音乐盒收证。谷祈安则注意到那些被撕碎的乐谱。他戴着手套，小心地将几片较大的碎片拼凑起来。乐谱是手写的，音符复杂而跳跃，边缘写着一些细密的标注。
    “这像是一首原创曲子？”谷祈安看不懂乐谱，但能感觉到其与众不同。
    一名懂音乐的警员凑过来看了看，脸色微变：“头儿，这…这谱子写得很专业，但里面有好几个不和谐音程，听起来会非常…刺耳和痛苦。不像正常的音乐创作。”
    强迫受害者演唱充满痛苦和恐惧的不和谐音？
    谷祈安感到一阵反胃。这个凶手不仅痴迷童话，更是在用活生生的人进行一场扭曲的音乐实验！
    回到局里，气氛更加凝重。两起案件并案处理，代号“夜莺案”。
    第二名受害者Luna的社会关系比苏婉复杂得多，追求者甚众，排查难度极大。但两起案件明显的共同点将调查范围缩小了：受害者都是年轻貌美、嗓音出色的女性；凶手对王尔德童话有执念；具备相当专业的音乐知识，甚至能创作乐谱；有能力获取特殊玫瑰和强效镇静剂。
    “重点查音乐学院的老师、学生，尤其是作曲、声乐方向的！还有各演出场所的音乐制作人、调音师！排查所有能接触到特殊玫瑰种植园和实验室药品的人！”谷祈安的声音因为连日的焦躁而沙哑。
    路憬笙则直接扎进了实验室，对第二名受害者进行详细解剖，并对比两起案件的所有物证细节。
    解剖确认了他的猜测。Luna的声带损伤远比苏婉严重，充血肿胀，甚至有轻微的撕裂伤，明显是在极度痛苦和挣扎中被迫发声造成的。音乐盒里的录音也被解析出来——前半段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喘息和呜咽，中段变成嘶哑而扭曲的吟唱，正是那段不和谐的音程，最后则以一声极其尖锐短促的戛然而止结束，对应着心脏被刺穿的瞬间。
    凶手在进化。他的“创作”变得更加残忍和具有攻击性。
    晚上，案情分析会一直开到深夜。散会后，谷祈安揉着几乎炸裂的太阳穴，看到路憬笙实验室的灯还亮着。
    他推门进去，看到路憬笙正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两名受害者的照片、现场照片、物证照片以及《夜莺与玫瑰》童话的片段摘抄。他微微歪着头，长发垂落，专注地看着那些血腥与唯美交织的画面，仿佛在解读一首晦涩的乐章。
    “还不休息？”谷祈安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
    路憬笙接过水，没有喝，目光依旧停留在白板上：“我在想，他的「作品」为什么升级了。”
    “更变态了呗。”谷祈安没好气地说。
    “不完全是。”路憬笙轻轻摇头，用笔尖点着两名死者的照片，“苏婉，音乐学院学生，声音空灵，死于相对「宁静」的吟唱。Luna，独立歌手，风格可能更多元，声音更有张力，死于痛苦挣扎的「嘶鸣」。”
    他转向谷祈安，灰色眼眸在灯光下深不见底：“他像是在挑选不同音色的「乐器」，尝试不同的「演奏」方式，来完成他心目中那首…完美的「夜莺绝唱」。”
    这个推测让谷祈安后背发凉。“所以…还会有下一个？音色更特别？「死法」更符合他变态的审美？”
    “很可能。”路憬笙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白板上那句童话原文——“她唱出了少年人的心中之苦，那玫瑰的顶尖刺愈深，她的歌声也愈激昂。”
    凶手是否也在追求这种“愈深愈激昂”的扭曲效果？
    就在这时，谷祈安的手机响了。是网侦部门打来的。
    “谷队！我们监控到一个可疑的暗网论坛ID，最近一直在频繁搜索和讨论《夜莺与玫瑰》的黑暗改编、人体发声极限、以及特殊玫瑰种植信息！而且这个ID的登录地点，就在音乐学院附近！”
    谷祈安精神一振：“能锁定具体位置或个人吗？”
    “对方用了很强的反追踪技术，需要时间！但我们截获了他昨晚发的一个帖子，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
    技术员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写的是…「第一乐章：柔板（Adagio），纯净而哀伤。第二乐章：快板（Allegro），痛苦而激烈。期待终章：华彩乐段（Cadenza），极致升华」。”
    谷祈安放下电话，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将内容复述给路憬笙。
    路憬笙听完，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华彩乐段…通常是协奏曲中独奏者自由炫技、展现最高技巧和感染力的部分。”
    凶手已经规划好了他的“乐章”。而下一名受害者，将会遭遇比前两人更加残酷的“演奏”，以完成他那血腥交响曲的最终章。
    时间，不多了。
    窗外，夜雨终于落下，敲打着玻璃，如同不祥的鼓点。
    一场与变态“作曲家”争分夺秒的赛跑，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