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夜莺与玫瑰 第十六章夜莺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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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城市依旧被燥热笼罩,但清晨时分已带上了一丝微凉。结案报告刚刚上交,刑侦支队难得有了一丝喘息之机。谷祈安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强制给队里每个人,尤其是某个总泡在实验室的法医,放个短假。
但这个念头还没捂热,就被一阵尖锐急促的警铃打断了。
“指挥中心通报,西区玫瑰公园发现一女尸,死状…比较特殊。”小李接完电话,脸色凝重地跑过来汇报。
谷祈安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他骂了句脏话,抓起外套:“特殊?怎么个特殊法?”
“报案的是公园园丁,说…说死者心口插着一支玫瑰,场景布置得像…像舞台剧。”
谷祈安眉头瞬间拧紧:“通知路法医了吗?”
“已经通知了,路法医那边车应该和我们差不多时间到。”
警车再次呼啸着驶出市局。谷祈安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舞台剧?玫瑰?这才消停几天?
玫瑰公园案发现场位于一片精心培育的玫瑰园深处,四周弥漫着浓郁到几乎腻人的花香。警戒线已经拉起,提前到达的辖区民警正在维持秩序,脸色都不太好看。
谷祈安下车,那股混合着花香和一丝极淡血腥味的空气让他胃里一阵不舒服。他大步穿过警戒线。
然后,他看到了死者。
即使办过那么多凶案,眼前的景象依然让他呼吸一窒。
一个极其年轻美丽的女孩,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安静地躺在一片盛开的红玫瑰花丛中,仿佛只是睡着了。她面容安详,甚至带着一丝圣洁的微笑。
然而,在她左胸心口的位置,一枝长长的、刺眼鲜艳的红玫瑰,被精准地、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脏。玫瑰的刺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显得异常尖锐和坚硬。鲜血浸染了她胸前的白衣,也染红了玫瑰绿色的花茎,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残酷的美感。
女孩的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手里还握着一个老式的、巴掌大小的银色音乐盒。
整个现场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挣扎痕迹,没有多余的脚印,只有女孩身下被压弯的玫瑰枝桠和那致命的美。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先到的法医助理低声汇报,“体表无其他明显伤痕,具体的要等路法医来了详细检查。”
谷祈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环顾四周。这片玫瑰园位置相对偏僻,夜间人少,监控覆盖也存在盲区。
“身份确认了吗?”
“随身没有找到包和手机。正在排查近期失踪人口。”
就在这时,路憬笙开着车到了。路憬笙提着勘查箱下车,长发依旧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冷白色的脸在清晨的光线下仿佛透明。
他走到现场,目光落在死者身上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灰色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他戴上手套,蹲下身,开始初步尸表检查。
“死者女性,18至22岁,体型偏瘦。”他的声音清冷平稳,如同在陈述一段与己无关的文字,“玫瑰刺入角度近乎垂直,力度极大,刺穿胸骨和心包膜,直入心脏左心室,应是瞬时致命。玫瑰刺上的倒刺可能造成了二次撕裂伤。”
他小心地检查着女孩交叠的双手,特别是那个音乐盒。
“音乐盒被擦拭过,但开关处可能有潜指纹。”他轻轻掰开女孩的手指,取出音乐盒,放入证物袋。“死亡时神态安详,无挣扎迹象,可能生前被药物控制或处于昏迷状态。”
他的动作专业而迅速,但谷祈安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触及那支贯穿心脏的玫瑰时,比平时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有什么发现?”谷祈安问。
路憬笙站起身,示意助手将尸体小心抬上运尸车,准备回去进行详细解剖。他这才转向谷祈安,眉头微蹙。
“手法…很奇特。”他斟酌着用词,“带有一种强烈的仪式感和…表演欲。凶手在刻意营造一种场景。”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我想起王尔德的一个童话,《夜莺与玫瑰》。”
谷祈安一愣:“那是什么?”
“一个关于爱情、牺牲和幻灭的故事。”路憬笙的声音很轻,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血迹染红的花丛,“夜莺为了帮助青年得到一朵红玫瑰献给心爱的姑娘,用自己的心脏抵着玫瑰刺歌唱一夜,用鲜血染红了玫瑰,最终死去。”
谷祈安听着这个悲伤而残酷的童话,再看向现场,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用童话来包装谋杀?
“查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尤其是感情方面!还有,重点排查艺术院校、音乐学院、剧院这类地方近期的失踪人员!”他立刻下令。
回到局里,技术队很快从音乐盒上提取到了一枚模糊的指纹,正在比对。同时,也确定了音乐盒的发声装置被改装过,里面不是传统的机械音筒,而是一个微型的数字录音模块。
路憬笙直接进入了解剖室。几个小时后,他拿着初步报告找到谷祈安。
“致死原因确认,玫瑰刺贯穿心脏,急性心包填塞。死者体内检测到高浓度的镇静类药物成分,死亡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他将报告递给谷祈安,“另外,我在她声带部位发现了轻微的非自然肿胀和微小出血点。”
“声带?”谷祈安接过报告,皱眉。
“像是…生前曾被迫或受过某种刺激,进行过长时间或极高强度的发声。”路憬笙解释道,“但具体原因不明。还有,玫瑰的品种很特殊,是经过基因改良的「朱红之心」,花刺更长更硬,本市只有少数几个高端花圃或实验室有培育。”
就在这时,技术队那边传来消息:音乐盒里的录音模块修复成功了!
两人立刻赶到技术队。技术员点击播放,一段音频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开始的十几秒是沙沙的噪音,然后,一个空灵、优美到令人心碎的女声吟唱缓缓流淌而出。没有歌词,只有旋律,充满了哀伤和绝望的美感,仿佛真是夜莺在生命最后的歌唱。
吟唱持续了约三分钟,逐渐变得微弱,最后,在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叹息般的吸气声后,音频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段充满诡异美感的“死亡吟唱”震撼得说不出话。
“这…是死者的声音?”谷祈安难以置信地问。
技术员脸色发白地点头:“声纹比对初步吻合…而且,根据音频分析,这段吟唱…很可能就是在极度的痛苦中录制下来的。背景里有一些非常轻微的、被抑制住的…呜咽和挣扎的噪音。”
强迫喂药,让她在昏迷与痛苦的边缘,唱出最凄美的“绝唱”,然后用玫瑰刺穿她的心脏,完成这场变态的“艺术”?
谷祈安一拳砸在桌子上!
“疯子!又一个疯子!”
路憬笙沉默地听着那段被反复播放的音频,灰色的眼眸深处仿佛结了一层冰。他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冷冽的清明。
“谷队,”他开口,声音低沉,“这不会是最后一只「夜莺」。”
凶手的舞台才刚刚拉开帷幕,而他们,必须在那更凄厉的绝唱响起之前,找到那只隐藏在暗处的、沾满鲜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