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尖锐地撕裂城市的夜空，数辆警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扑向那辆消失在霓虹深处的摩托车尾灯。谷祈安亲自驾车，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前方，不断通过对讲机指挥布控。
    路憬笙留在原地，血腥的画廊瞬间只剩下他和几个保护现场的技术队员。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和颜料气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感。
    他面无表情地走回囚室，重新蹲在秦风的尸体前。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法医对尸体的常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解谜般的专注。
    “Ω”…终结。
    凶手用这个符号来标注秦风，意味着秦风是他计划中的一个环节的终结？还是暗示着这是他整个“作品系列”的最后一幅？
    路憬笙的目光扫过秦风脸上凝固的惊愕。这种表情…通常是看到完全意想不到的人或事才会出现。凶手是秦风认识的人？或者，凶手的真实面目远超他的想象？
    他小心地抬起秦风的右手，再次观察那个蓝色的“Ψ”纹身。纹身的边缘有些模糊，颜色略有晕染，不像是专业纹身师的作品，更像是…自己刺上去的，或者是在某种狂热状态下被强行刺上的。
    “路法医？”一个技术队员小心地探进来，“谷队让我们护送您先回局里，这里太不安全了。”
    路憬笙仿佛没听见，他的指尖隔着手套，虚虚地拂过那个“Ω”血符。然后，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画廊的主工作区。
    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快速掠过那些狂乱的画作、散落的画具。最终，停留在一个堆满废弃画稿的角落。他走过去，毫不介意灰尘，开始快速翻捡。
    大多是失败的素描和色彩练习。但底层，他抽出了几张被揉搓过又展平的画纸。
    上面画的不是静物或风景，而是各种扭曲的人体结构图，精确的骨骼、肌肉分解图，笔触冷静甚至冷酷，与周围那些充满情绪宣泄的画风格格不入。其中一张图的角落，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他才是完美的杰作。
    字迹工整，甚至带点秀气。
    路憬笙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将这几张画纸单独抽出，递给旁边的技术队员：“重点取证，上面的字迹和指纹。”
    然后，他走到那台还在运行的家用冰柜前。除了发现的“战利品”袋，他再次仔细检查内部。在冰柜照明灯罩的缝隙里，他发现了一点极细微的、不同于秦风的、颜色更深的毛发。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提取出来，放入证物袋。
    “回局里。”他这才对技术队员说道，声音依旧平稳，但脚步却比来时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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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追捕行动失败了。那辆摩托车对城市小巷了如指掌，几个穿插就甩掉了追踪的警车，最后消失在一个没有监控的老城区。车牌经查是伪造的。
    谷祈安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凶手的嚣张和狡猾超出了他的预期。
    路憬笙推门而入，将几个证物袋放在桌上，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新的发现：可能属于另一个人的毛发、结构解剖图、以及那句令人费解的话。
    “他才是完美的杰作？”谷祈安重复着这句话，眉头紧锁，“”他”指的是谁？秦风？还是…别人？”
    “从语境看，不像是指秦风。”路憬笙分析，“更像是在崇拜或描述另一个对象。笔迹冷静工整，与画廊里大部分狂乱的画作风格迥异。”
    技术队送来了初步报告：画纸上的字迹与秦风的社会关系样本库中的笔迹均不匹配。那几根深色毛发属于O型血，与秦风（A型）和已知受害者均不同，DNA正在比对中。
    “两个…”谷祈安揉着眉心，“画廊老板说的「沉默的人」，女孩说的「两个」、「影子」，现在这些证据…难道真的是两个人？”
    一个负责策划、提供技术和艺术支持，甚至可能患有某种冷静型精神障碍？另一个则负责执行、暴力，具有反社会人格？
    Ψ和Ω，是他们的代号？还是代表受害者的类型？
    “谷队！”网侦部门的同事急匆匆进来，“排查了苏晓雯和秦风共同接触过的那个艺术论坛，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私密小组，名字就叫”无声画廊”。进入需要邀请码，里面交流的内容非常…晦涩和阴暗，大量使用Ψ和Ω符号。小组创建者的ID是…”Collector”（收藏家）。”
    “能定位吗？”
    “服务器在国外，用了多重跳板，需要时间。但最后一次登录IP，模糊指向…城北的废弃工业区。”
    又一个地点被抛了出来。
    谷祈安立刻部署人手对工业区进行秘密摸排，同时让网侦全力攻坚那个私密小组。
    会议暂歇，众人各自忙碌。谷祈安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一夜未眠让他眼底布满血丝，但思维却异常清晰。
    他回想起路憬笙看到“Ω”符号时的细微停顿，以及他总能精准切入线索核心的敏锐。还有那份私人笔记上的“Ψ”。
    他转过身，发现路憬笙正坐在角落的电脑前，快速浏览着全市艺术从业人员的数据库，侧脸在屏幕光线下显得愈发冷白疏离。
    谷祈安走过去，递给他一杯刚冲好的咖啡。
    路憬笙微微一愣，接过：“谢谢。”
    “路法医，”谷祈安靠在桌边，声音不高，仿佛闲聊，“你对这些符号似乎很敏感。”
    路憬笙端着咖啡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灰色眼眸平静无波：“法医需要对所有异常细节敏感，谷队。”
    “包括在自己笔记本上无意识画出来的异常细节？”谷祈安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路憬笙沉默了两秒，放下咖啡杯：“个人习惯而已。谷队是在怀疑我？”
    “我在怀疑这个案子里任何不合理的细节。”谷祈安直视着他的眼睛，“而你，路法医，从出现开始，就带着很多…让我觉得很有意思的细节。”
    空气仿佛凝结了。
    就在这时，谷祈安的手机响起，打破了僵局。他接起电话，听着听着，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挂断后，他对路憬笙说：“医院那个女孩又提供了一点信息。她说，那个「温柔的画家」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奇怪的「药水味」。”
    药水味？福尔马林？消毒水？
    谷祈安和路憬笙的目光瞬间接触，都想到了同一个方向。
    ——“他才是完美的杰作。”
    ——对人体结构的精确了解。
    ——专业的分尸手法。
    ——药水味。
    谷祈安猛地站直身体：“排查范围，加上医学院、医院实验室、殡仪馆…所有能接触到尸体和福尔马林的地方！尤其是最近离职或行为异常的人员！”
    命令立刻被传达下去。
    路憬笙也站起身：“我需要回实验室，对毛发和皮肤样本做更详细的分析。”
    他转身欲走，谷祈安却在他身后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
    “路憬笙，这个案子水很深。无论你是因为什么「私人原因」来到这里，最好别让我发现你隐瞒了任何对破案不利的事情。”
    路憬笙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背影似乎僵硬了微不可查的一瞬。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谷祈安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这位冷美人法医身上笼罩的迷雾，似乎并不比凶手身上的少。
    而真正的“收藏家”，此刻或许正隐藏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欣赏着警方被他抛出的线索牵引着四处奔忙，如同欣赏一幅尚未完成的动态画作。
    无声的交锋，早已在暗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