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前线指挥部是一座藏匿于扭曲虚空中的寂静殿堂。黑曜石墙壁吸收着一切杂音，唯有中央那幅由幽蓝光丝勾勒的天堂边境星图在无声流转。
    路西法斜倚在王座般的指挥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米迦勒正在用恐惧浇筑他的城墙，”他声音低沉，带着玩味，“可惜，裂缝早已从内部滋生。贝利尔，是时候让我们的老朋友尝尝自酿的苦果了。”
    贝利尔静立星图前，周身气息与阴影融为一体。他那双琥珀色的真实之瞳倒映着无数流动的坐标与能量轨迹。星图上，代表天堂守军的光点在他眼中被层层解析，化为防御节点的强弱、部队调动的迟滞、甚至指挥官之间不可言说的能量隔阂。
    “光铸之阶的星域是不错的目标。”辨析一番后，他终于开口，“乌列尔新整编的军团驻守于此。忠诚烙印让他们不敢后退，却也扼杀了临阵应变之能。他们的新任守将卡西埃尔非常忠诚，但缺乏经验，且对麾下原属约菲儿的旧部心存猜忌。”
    他指尖轻点，星图上几个关键区域骤然高亮。“阿撒兹勒，你的军团从此处正面强攻。无需保留，用你最狂暴的力量，砸碎他们的第一道防线，让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
    阿撒兹勒咧嘴一笑，“就等这句话！老子早憋坏了！”
    “萨麦尔，”贝利尔转向那位身披银发的冷峻身影，“你的痛苦军团潜伏于此。当他们的预备队被阿撒兹勒完全吸引时，切入侧翼，切断他们的能量传输节点，让他们的防御法阵失效。”
    萨麦尔微微颔首，已开始在心中规划最有效率的破坏路径。
    最后，贝利尔对在一旁沉默的​​塞拉菲娜​​说道，“真正的致命一击，由你完成。当我标记的这三个指挥节点陷入静默，整个天堂军的指挥体系将陷入瘫痪。届时，你的影舞者将收割混乱。”
    塞拉菲娜抚过腰间的暗影双刃，优雅颔首。
    “而你，谋主？”阿撒兹勒粗声问道，战意已沸腾，“就在这儿看戏？”
    贝利尔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会确保，没有意外的伏兵打扰你的兴致，也没有多余的指令从后方扰乱他们的阵脚。”他的影子微微蠕动，​​闪闪​​蜷缩在一旁，努力适应着周围浓郁的地狱能量，他没有经历过深渊的穿越，身上仍然纯净的光华与此地格格不入，显得有些萎靡。
    战火在“光铸之阶”星域点燃，其猛烈与精准远超天堂的想象。
    阿撒兹勒带领的突击队，裹挟着暗影圣焰的洪流，狠狠撞上了光铸壁垒。他的每一次轰击都落在贝利尔指示的薄弱之处，让天堂守军精心构筑的防线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崩解。
    守将卡西埃尔试图调动部队，命令却在执行中充满了困难。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各部天使缺乏信任，支援迟缓，甚至因过往旧怨而互相提防。忠诚烙印让他们无法溃逃，却也让他们像提线木偶般僵硬。
    真正的崩溃始于指挥层。三位身处不同方位、防护严密的高阶智天使指挥官，几乎在同一时刻与总部失去了联系。当他们被部下发现时，皆已断绝气息，胸口被凝练的暗影之力抽空能量，脸上还残留着惊愕与茫然。
    贝利尔化身为战场上的幽灵，利用真实之瞳看穿一切伪装与防御，以暗影穿梭于战场的缝隙，执行着最高效的斩首行动。他不断地探查指挥官的位置，进行着无声的屠杀。
    指挥中枢瘫痪，能量节点被萨麦尔逐一破坏，正面防线又被阿撒兹勒摧枯拉朽般撕裂。天堂军的抵抗迅速瓦解，陷入各自为战的绝望境地。塞拉菲娜的影舞者在混乱中优雅地穿梭，精准地收割着失去指挥的中低阶军官，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兵败，如山倒。
    捷报传回指挥部，地狱军团以极小代价夺取了富含神圣水晶矿脉的光铸之阶，缴获大量物资。
    贝利尔赶回居所想要第一时间向闪闪分享这份胜利的喜悦。然而推开居所的石门，预期中那双闪亮的眼眸并未出现。室内比往常更暗，那株贝利尔特意寻来的暗影琉璃花也显得有些蔫败。
    ​​闪闪​​半人半龙的形态蜷缩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床榻上，整个身体埋了进去，只露出一点黯淡的龙角尖。听到开门声，他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抬起头。
    “闪闪？”贝利尔轻唤了一声。
    角落里的小鼓包又动了动，传来一声带着鼻音的微弱回应：“…贝利尔？”
    贝利尔心下一沉，快步走过去，单膝跪在垫子旁。他伸出手，轻轻抚上闪闪露出的脊背。触感一片​​冰凉​​，未收回的尾部，光滑坚韧的鳞片也失去了往日温润的光泽，变得有些晦暗。
    “你怎么了？”贝利尔紧张了起来，他用手背贴上闪闪的额头，同样是一片令人心慌的凉意。
    闪闪努力想抬起头，却显得十分费力。他的瞳孔有些涣散，勉强聚焦在贝利尔脸上，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没事。就是…有点累。你…打赢了吗？”
    “赢了。”贝利尔简短地回答，眉头紧锁。他运转能量探入闪闪体内，立刻感受到紊乱​​。闪闪的本源力量，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灰色物质包裹侵蚀着，运行得极其缓慢且充满阻力。他的生命力正在被不可抗力吞噬。
    是地狱无处不在的深渊气息在无时无刻地影响他！而自己，竟然直到此刻才察觉到！
    一股强烈的自责和恐慌瞬间冲上贝利尔的心头。他以为给他一个家就足够了，却不曾想这个家本身，对闪闪而言就是致命的毒药！
    “去庆功宴吃点东西？”贝利尔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海啸，伸手想将闪闪抱起来。
    “我不想去…”闪闪弱弱地摇头，又往兽皮里缩了缩。
    情急之下，贝利尔慌忙回到指挥部仓库，找到那批天堂战利品，他抓起几块散发着柔和光辉的​​高纯度神圣水晶​​匆匆离开。回到居所他将水晶置于闪闪身边。接触到熟悉的纯净能量，闪闪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无意识地蹭着那冰凉的水晶，就像迷途的孩子终于抓住了一丝慰藉。
    贝利尔沉默地坐在垫子边，将手心轻轻覆在闪闪冰凉的后背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暗影琉璃花微弱的光晕映照着他忧心忡忡的侧脸，那双曾洞穿战场迷雾的真实之瞳，此刻充满了无助。
    潘地曼尼南主殿的庆功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贝利尔静坐着，听着闪闪微弱的呼吸，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产生了怀疑。这场胜利，究竟意义何在？他赢得的每一寸土地，是否都在将闪闪推向更深的深渊？
    胜利的喜悦，在此刻化作了沉重的枷锁。
    “光铸之阶失守！守军全军覆没！卡西埃尔将军殉职！”
    战报如同丧钟，在第七重天指挥圣殿内回荡。
    米迦勒猛地站起，周身澎湃的圣光仿佛要将殿堂点着。“全军覆没？乌列尔！你的新防御体系呢？！那些忠诚烙印呢？！”
    乌列尔面色铁青：“防御体系被一种未知力量精准破解…忠诚烙印确保了士兵没有溃逃，但也导致了战术僵化。敌军…仿佛对我们的每一步都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米迦勒怒吼，“是因为我们内部还有蛀虫！是因为清洗得还不够彻底！”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天使，最终落在加百列身上。
    加百列上前一步，语气沉重：“米迦勒，此刻更需要冷静。贝利尔的能力超乎预估，他能洞察我们的弱点。我们或许需要更灵活的战术，而非一味固守…”
    “灵活？重蹈覆辙吗？”米迦勒怒极反笑，“正是过往的散漫与所谓灵活，才滋养了叛徒，给了他们窥视机密的机会！传令！所有边境防区，防御等级提升至最高！各军团指挥官权限收紧，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严禁擅自出击！加百列，你的”秩序之翼”立刻进行内部彻查！任何有嫌疑者，立即隔离审查！”
    一条条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链，进一步捆缚着天堂的脉搏。台下，拉斐尔眼中忧色深重，几位军团长欲言又止。就连最忠诚的乌列尔，在看向那份详细记述了贝利尔那神出鬼没的刺杀和精准战术的战报时，坚毅的眼神深处也掠过了疑虑。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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