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生医疗”废弃仓库带回来的物证，像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警局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冷藏柜的血红素残留、器官保存液成分、格式一致的文件残片、以及那本记录着“鸽子”交易的焦黑记录本——铁证如山。方一凡顶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力排众议，迅速整合资源，部署了对灰鸽子已知据点的全面监控和雷霆收网行动。
    行动定在黎明前，代号“断喙”。
    我和舒怀被安排在指挥中心，通过实时监控画面跟进。方一凡亲自带队，目标是灰鸽子位于老城区边缘、伪装成废旧车辆回收厂的核心据点。情报显示“屠夫”很可能就在那里。
    屏幕分割成多个画面。无人机高空俯瞰，地面特警小队如同幽灵般在破败的厂房和堆积如山的报废车架间无声穿行。夜视仪画面里一片幽绿。
    “A组就位。”
    “B组就位。”
    “C组封锁后巷。”
    通讯频道里传来简短清晰的汇报。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行动！”方一凡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瞬间，破门锤的巨响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催泪弹的烟雾和震撼弹的强光几乎同时炸开！枪声四起！画面剧烈晃动，夹杂着怒吼、惨叫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遭遇抵抗！火力凶猛！目标人物出现！重复，目标人物出现！是”屠夫”！”频道里传来急促的呼喊。
    一个监控画面被放大。幽绿的视野中，一个异常魁梧、如同人形坦克般的身影在烟雾和火光中横冲直撞！他动作迅猛得不像人类，无视催泪弹的刺激，硬抗着子弹的冲击，由于特警使用的是非致命电击弹和麻醉弹，效果甚微。眼看着屠夫徒手就将两名试图包抄的特警狠狠砸飞出去！那狂暴的姿态，和当初在锈带北区袭击时一模一样！
    “操！这他妈还是人吗？！”指挥中心有人惊呼。
    “强火力压制！目标极度危险！允许使用致命武器！”方一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枪声瞬间变得更加密集，曳光弹在幽绿画面中拉出刺目的轨迹，狠狠撞在那魁梧身影上！血花迸溅！但那怪物般的“屠夫”只是踉跄了一下，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竟然顶着弹雨继续前冲！
    “头部！打头！”方一凡怒吼。
    狙击枪沉闷的响声穿透频道。画面中，“屠夫”狂奔的身影猛地一顿，头颅如同被重锤击中般向后一仰！随即，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目标……目标清除！”频道里传来确认声，带着一丝颤抖。
    指挥中心随即爆发出欢呼声。灰鸽子的核心战力，“屠夫”伏诛！
    我和舒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毕竟那怪物的生命力，远超常人。
    行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据点被彻底控制，残余分子或死或俘。方一凡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焦躁传来：“指挥中心，现场清理完毕。击毙”屠夫”，抓获骨干三名，从犯若干。但……核心数据库被物理破坏，硬盘已损毁，纸质记录大部分也都被焚毁！妈的！他们早有准备！”
    “屠夫”临死前的疯狂反扑，似乎就是为了争取这销毁证据的时间！
    “仔细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方一凡不甘心地命令。
    就在这时，舒怀设置的探测终端突然发出极其尖锐、不同于常规警报的蜂鸣！他脸色骤变，猛地看向我：“毕安！”屠夫”……有残留能量波动！异常活跃！正在扩散！”
    我心头一凛，舒怀指的是“屠夫”体内那种非人的魔气？它要失控了！
    “方一凡！立刻疏散现场所有人员！远离”屠夫”尸体！快！”我对着通讯器大吼。
    方一凡虽然不明所以，但基于对我们的信任，立刻下令：“所有人！撤出厂房！远离目标尸体！快！”
    几乎在特警们撤出的瞬间，指挥中心的一个监控画面剧烈闪烁，随即变成一片雪花！紧接着，一股肉眼不可见但舒怀和我都能清晰感知到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从厂房中心扩散开来！
    “魔气逸散……”舒怀低语，指尖在控制器上快速操作，启动了某种无形的屏蔽场。
    几分钟后，波动平息。画面恢复。厂房内一片狼藉，但那股令人心悸的非人气息消失了。
    “安全了。”舒怀松了口气，指尖金光一闪而逝。
    我和舒怀立刻驱车赶往现场。必须赶在警方大规模介入前，收集“屠夫”尸体上可能残留的魔气痕迹，同时寻找任何可能遗漏的线索。
    现场已被封锁。方一凡脸色铁青地站在厂房门口，脚下是“屠夫”那具庞大、布满弹孔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数据库全毁了！纸质记录烧得只剩灰！这帮杂碎！”方一凡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白忙活一场！上家的线索彻底断了！”
    舒怀不动声色地靠近“屠夫”的尸体，蹲下身，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尸体颈侧一个不起眼的弹孔边缘。一缕黑色气息随着他指尖流转的淡金色光芒迅速消散。他站起身，对我微微摇头。
    “屠夫”身上最后的魔气痕迹，已经消失。线索，也彻底断了。
    “等等！”一个技术警员从废墟里扒拉出一个扭曲变形的金属盒子，像是某种加固的通讯器残骸，“这玩意儿……好像是”屠夫”贴身带的！被子弹打穿了，但里面好像有东西！”
    方一凡立刻冲过去。技术警员小心地撬开破碎的外壳，里面露出一块同样扭曲、但似乎有独立保护的小型存储芯片！芯片表面焦黑，但接口似乎还完好！
    “快！读取！”方一凡眼中燃起希望。
    技术警员立刻连接便携读取器。屏幕闪烁，进度条艰难地爬升。几分钟后，读取器发出“滴”的一声。
    屏幕上，弹出一封极其简短的、格式怪异的加密邮件。发件人未知，收件人是一个乱码邮箱。发送时间，是行动开始前五分钟！
    邮件内容只有一行字：
    “货没了，猛犸的狗……”
    邮件戛然而止，后面似乎还有内容，但被芯片损坏部分截断了！
    “货没了……猛犸的狗……”方一凡死死盯着屏幕，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眼中怒火熊熊燃烧，“猛犸！果然是猛犸！他们是上家！灰鸽子是给他们干脏活的狗！”
    这条信息非常关键，直接指向那每天都在城市各种建筑物荧屏上传播“正能量”的猛犸！
    然而，就在方一凡将那个盒子带回警署准备下令深挖时，他的专线电话响了。他接通，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什么？！证据不足？！现场物证损毁严重？！无法形成完整证据链？！”方一凡对着通讯器低吼，额角青筋暴起，“……是！……明白！……知道了！”
    他狠狠挂断，脸色很难看。
    “上面命令，”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灰鸽子组织核心成员”屠夫”已被击毙，主要据点捣毁，证据链……因现场破坏严重，存在缺失。此案……暂时结案。不予继续调查。”
    “不予调查？！那邮件……”我心头一沉。警局内部……有人被影响了吗？我们才刚刚获取和猛犸有关的有效信息，警局的指令未免来得太过及时，猛犸的手也许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作为”屠夫”的私人通讯记录存档。”方一凡咬着牙，“”证据不足”，无法作为指控猛犸的依据。”
    线索再次中断。灰鸽子覆灭，但指向猛犸的尾巴被干净利落地斩断。
    “我不会放弃的，”方一凡压低声音对我们说，“上面不让查，我自己查！”
    带着一身疲惫和挫败感回到HOPE实验室，心脏的闷痛感有些明显。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黎贝斯。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
    “凌毕安。”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你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波动异常。心率不齐，血压偏低。怎么回事？”
    又是这个该死的指环。我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让声音平静：“低血糖，老毛病。实验压力大。”
    黎贝斯似乎接受了我的理由，“HOPE-X的替代催化路径，进展如何？”他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缓慢。”我如实回答，“RT78被断供，基础路径需要重构。”
    “慢，就意味着落后。”黎贝斯的声音像是教导主任，“猛犸的”Lightone”已经开始小范围临床测试，反响热烈。市场不会等待落后者。”
    “HOPE-X追求的是安全和纯净。”我丝毫不怯，声音沉静，“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拥抱裹着糖衣的毒药。”
    黎贝斯他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
    “安全？”他近乎嘲讽道，“在K99面前，活着才是最大的安全。猛犸能给人活下去的希望，这就是市场选择的”安全”。”他顿了顿，又说，“凌毕安，别把自己耗死在那点无谓的坚持上。你的命，更值钱。”
    这句“值钱”。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死不了。”我无所谓地回敬道。
    黎贝斯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声道：“阿尔法不会投资一个看不到回报的项目。你好自为之。”说完，便挂断了通讯。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和我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手腕上的监测环银白的光，无情地闪烁着。
    黎贝斯的话像刀。他在施压，也在警告。猛犸的“Lightone”在推进，市场在倾斜。HOPE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再没有进一步的成果，我们就会彻底成为弃子。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灰鸽子覆灭，线索中断。警方内部阻力重重。黎贝斯步步紧逼。猛犸的竞争。
    “屠夫”临死前那条残缺的信息——“猛犸的狗”——像一道刻在骨头上的烙印。还有之前那讳莫如深的发现……猛犸的药，绝对有问题！
    战斗才刚刚开始。明的不行，就走暗的。官方不行，就靠自己。黎贝斯要回报？那就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回报”——一个足以掀翻猛犸，足以证明HOPE价值的真相！
    我们还没有输，我们也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