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99瘟疫继续在全世界范围传染扩散，每日通报的感染率无情地攀升至42%，死亡数字触目惊心。医院走廊挤满了形容枯槁、咳着xue沫的患者，裹shi袋像流水线上的劣质产品被源源不断运出。绝望在空气中发酵。网络上，渴求“新希望”的声音越来越响，猛犸那蓝色的巨象标志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加速拯救这片绝望的土地的信号。
    HOPE的处境并未好转。虽然警方已经公开澄清了后巷shi体与HOPE无直接关联，工卡是盗用被辞退临时工的，但舆论的仍未平息。网上依旧充斥着质疑和阴谋论，记者像秃鹫一样在厂区外围盘旋。更麻烦的是，灰鸽子似乎也在派人过来不断制造着骚动。
    “凌总，C区原料仓库通风口又发现了死老鼠，尾巴上系着灰色布条……”
    “研发部晚上加班的人说听到外面有怪声，像有人在哭……”
    “厂区后门监控拍到几个模糊人影，戴着小丑面具，往围栏上泼了红色油漆……”
    这些低级的恐吓不断消耗着员工的神经。舒怀不得不加强了安保，增加了巡逻班次。
    迫在眉睫的研发压力，将舒怀和我彻底按在了试验台前。
    “最新变种毒株展现出对xue管细胞的嗜性增强，出xue热和凝xue障碍症状模型模拟结果趋近于临床晚期患者报告。”舒怀快速滑动着光屏，上面是触目惊心的组织损伤病理模拟图，“必须尽快将RT78整合进新构型方案！时间不多了，毕安！”
    巨大的环形试验台上摆满了培养皿、离心机和闪烁的数据流屏幕。观察窗外面，城市陷入一片黄昏之中，防护面罩早已成为街头标配。我和舒怀穿着实验室白袍，眼底都带着连日鏖战的猩红。
    “阿尔法首批RT78纯度达到99。7%，符合要求。”我强迫自己忽略身体隐约的不适感和心率偶尔的紊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一组恒温振荡反应器上，“新方案采用酶嵌合催化路径需要调整优化，RT78的引入可能干扰催化平衡点。舒怀，给我半小时，我需要重新核算耦合阈值。”
    就在这时，方一凡给我们的对讲机加密频道传来他的声音：“毕安，舒博士！紧急！线人提供确切消息，带上你们的仪器，特别是能快速抓取空气中、物体表面can留生物微粒的设备。屠夫很可能在现场处理他的货物，这一定会留下痕迹！如果能第一时间定位到他的核心活动区，对我们围捕至关重要！另外，现场可能会有其他未知物质残留，需要你们初步判断危害性。”方一凡语速很快，“我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与舒怀交换了一个眼神。HOPE-X的研发卡在RT78整合的关节眼上，容不得丝毫耽搁，但放任“屠夫”在眼皮底下犯罪，同样是无法承受之重。更何况，那诡异的魔纹和黑盒线索，或许能在那活动现场找到关联。
    “我去！”我当机立断，“舒怀你留下！催化路径优化需要你的稳态模拟，时间紧迫不能停！你这次就负责后方数据支持，黑盒的能量图谱解析也需要有人盯着！”我抓起桌上最轻便的便携式标记物痕量捕捉仪，“给我坐标！”
    舒怀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安排极度不满，但看着屏幕上刚生成的、关键路径酶活性曲线因催化平衡偏移而出现的下降趋势，他点点头：“小心！有任何发现立刻传回！耦合阈值我先带一组研究员处理！”
    夜半，“锈带”垃圾填埋场西侧，废弃高楼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神的眼窟，刺鼻的混合腐臭直冲鼻腔。我紧跟在方一凡和三名全副武装的特警身后。
    风在破败的墙体间穿过，带来一阵沉闷的撕扯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方一凡猛地握拳，所有人瞬间贴墙隐蔽。我紧握捕捉仪，夜视镜下的视野一片深绿。
    绕过巨大的水泥墩子。月光下，如同铁塔般的“屠夫”背对我们，蹲伏在一具赤luo的ren体上。巨大的头颅埋在胸腔里，肩膀耸动着，发出毛骨悚然的“嘶啦”、“咔吧”和吞咽的“咕咚”声。xue淋淋的肉块和破碎neizang被他巨大的手掌撕扯下来塞进嘴。浓烈的新鲜xue腥气盖过了周围的腐臭。
    恐惧和恶心瞬间充满全身。
    方一凡的枪口无声抬起。
    “吼——！”“屠夫”猛地抬头，浑浊发黄的瞳孔锁定了我们！月光映照下，那张撕裂到耳根的巨口还叼着一大块连着肋骨的皮肉！
    几乎同时，他抄起脚边半截粗大的螺纹钢筋，如同标枪般撕裂空气猛掷过来。
    “躲开！”
    钢筋深深扎进我们藏身的柱子，碎石飞溅，众人扑倒。
    “跑！”方一凡举枪开火，子弹打在“屠夫”身上发出“噗噗”闷响，只让他晃了晃，皮肤渗出青黑粘液，弹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
    那怪物狞笑着，迈开巨步直扑我而来，速度快的惊人。腥风扑面，那双兽瞳闪烁着对“搅局者”的残忍兴奋，恐惧让我瞬间全身僵硬，心脏剧痛。
    就在那xue腥巨口即将触及我的瞬间
    “嗷——！！！”
    一声充满痛苦的尖啸席卷了整个空间。
    “屠夫”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剧烈的趔趄！抱住脑袋发出惨嚎！眼中凶光被惊恐取代，他慌乱地扫视四周，如同见了鬼，踉跄着后退。
    方一凡猛地拽起我，迅速后撤。混乱中，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侧前方一座烂尾楼某层的破窗内，一点细微的幽蓝色荧光如鬼火般闪灭。
    “屠夫”仍在嘶嚎，但没有追过来，我们得以狼狈撤出这片垃圾场。
    回到相对安全的临时集结点，一辆伪装成救护车的监测车旁，方一凡立刻组织封锁现场。我几乎虚脱，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那怪物最后……”一名特警摘下夜视仪，心有余悸。
    “妈的，邪门！”方一凡狠狠捶了一下车门，盯着我，“那不是人吧！”
    我强忍不适，摇头：“不确定！垃圾场可能有别的物质能引发幻觉，也可能是他体内有什么特意物质……反正不像人！”
    精疲力竭地回到HOPE厂区，防护服下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研发部的灯几乎全亮着，舒怀的声音透过对讲机急切传来：“毕安？！你怎么样？快！进核心实验室！RT78在高温催化第7分钟临界点数据异常！我们需要采集原始记录核对！快！”
    顾不得劫后余生的心悸，我几乎是冲进实验室。舒怀的头发被抓得凌乱，眼睛紧盯着悬浮屏幕上一道剧烈波动的曲线：“快！把之前的生物数据链同步给我！温度校准报告在哪儿？这个新构型要崩！”
    我立刻扑向操作台，迅速调出数据链和温控校准报告上传，同时快速复现RT78整合模拟路径。汗水再次渗出，实验室的高强度照明晃得人头晕，心脏的抽痛一直没停。
    转眼间已经天亮了。
    就在我们全神贯注研究方案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舒怀手下的助理研究员小方探进头，压低声音，神色紧张：“舒博士？那个……阿尔法的黎总……他刚来了，说是……临时决定过来，跟进一下首批RT78原料的使用反馈，有些细节想当面和您或凌总沟通。我先把他带到休息室了……”
    舒怀猛地抬起头，脸上先是茫然，随即是“真不凑巧”的表情。他昨晚确实收到了冯定蓉的邮件说黎总可能明天会来一趟，但没说具体时间，没想到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哎呀！这……”舒怀扶了扶额，实验数据还在剧烈波动，“反馈邮件不是发了吗？具体细节……现在真没空啊！你跟黎总说，实在抱歉！我们现在遇到重大技术瓶颈，分秒必争！让他……呃……改天？或者……如果他不介意稍等片刻，我这边一有空就过去？”
    过了一会儿小方带来回复：“黎总他刚才有说可以等，他说正好处理点其他公务。”
    “行吧行吧！那你看着点，别怠慢了！我尽快！”舒怀挥挥手，注意力立刻又回到屏幕上。
    我和舒怀继续投入紧张的修正运算。时间在调试和演算中流逝。终于，在大约一个小时后（，随着舒怀将一个关键的修正系数输入模型，屏幕上那岌岌可危的曲线终于稳定下来，回落到了安全阈值之内。
    “……暂时稳住了。”舒怀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谢天谢地，总算过了这一关！”他这才有精力看向同样疲惫不堪、脸色苍白的我，“毕安，你怎么样？脸色太难看了！心脏不舒服？”
    我点点头，心脏的超负荷运转直接让我说不出话来了。
    “赶紧去休息室躺会儿！吃点备用药！”舒怀连忙说，“我也去看看黎总还在不在……得赶紧解释一下，晾了人家一个小时……”他挣扎着想起身。
    “我去吧，”我撑着桌子站起来，勉强发出点声音，“正好要吃药，顺便解释一下。”
    黎贝斯的行程被耽搁，于情于理我都该露个面。而且，我确实需要去休息室吃药。
    舒怀看着我虚弱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也好，那你小心点说话，他等了一个小时，估计不太高兴……药在左边柜子第二个抽屉里。”
    我走出实验室，一步步挪向休息室的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木调香水气息，扑面而来。
    我心头猛地一紧。
    休息室内部。昏黄的落地灯光下，黎贝斯果然还在。
    他坐在靠里的一张长沙发上，右手撑着头，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灰色羊绒开衫随意搭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扶手上，白色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面前的茶几上摊开着一份电子文件，旁边放着一杯咖啡，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我晃了神，仿佛看到那年在图书馆，黎贝斯坐在对面打瞌睡的样子。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神透过闪亮的琥珀色瞳仁平静地落在我身上。
    “凌总真是大忙人，”他开口，有些阴阳怪气，“一个小时，你似乎总喜欢让我等。”他看看了时间，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目光扫过我凌乱的实验服和被冷汗浸湿的额发，最后落在我扶在门框上微微颤抖的手，“你知道吗？你身上还有那股从垃圾堆里爬回来的味道。为了抓那只肮脏的老鼠，连自己的命都差点豁出去了？值得吗？”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但那双眼睛却像探针，仿佛能穿透我的疲惫，直达我心底那尚未平息的恐惧。
    他不是突然来访的，更像是一直在这里，等着我自投罗网。
    “黎总对我的行程……真是了如指掌。”我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他为什么知道这些了。
    “我对我的”投资品”自然要上心。”黎贝斯动作优雅地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尤其是在它的创始人如此……不自量力地想要把自己毁掉的时候。”他在我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需要我提醒你吗？你那个脆弱的”希望”，是用我的RT78换来的。所有权在我。而你是”希望”的”保证”，下次再这么不知死活地把自己往怪物的嘴里送……”
    他猛地伸出手，狠狠捏住我的下颌，力道大到我瞬间痛哼出声。他强迫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此刻燃烧着占有欲的眼睛。但我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情绪里混杂着某种不安。
    “你就得用加倍的付出来偿还我的耐心，”他的声音低沉，“我说过，小心那些爪子。它们撕碎的不止是人命。”
    “放手！”这霸总的戏码真让人厌倦，我骤然爆发出力量，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剧烈地呛咳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我的命自己负责，交易我会继续履行，但我可不是你的所有物！锈带跟你的RT78也没什么关系！”
    黎贝斯的手僵在半空，显然没料到我如此激烈的反抗，尤其是在我目前的状态下。他有些茫然和困惑，大概他眼前我这副紧抿嘴唇倔强不屈的样子，戳中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他收回手，笑了笑：“看到你还如此精力充沛我很高兴。”他转身，理了理微皱的衬衫袖口，拿起沙发上的开衫搭在臂弯，“明天晚上，别再让我等这么久了。”他没再看我，径直走向门口。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
    我靠在墙壁上，有些虚脱。缓了一会儿，才去拿出备用药服下。
    灰鸽子制造的那些低级的骚扰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厂区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舒怀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阿尔法的安保在HOPE外围三公里内新增了五个固定监控点，晚上还有两拨交叉巡逻，”他指着刚黑进的城市公共监控网络截取的实时画面，“黎贝斯的手笔？”
    见我没否认，舒怀玩味地笑了起来，调侃道，“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不会是一见钟情这种老套的剧情吧？”“我也不知道。”我无奈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是我期待的那个。
    方一凡也很快打来电话：“灰鸽子最近好像吃错药了，几个外围据点被不明势力端了，死伤惨重。”屠夫”也藏得更深了。你那边的”朋友”出手挺快？”
    电话刚挂断，冯定蓉的通讯就切了进来。她如同AI语音助手的声音响起：“凌先生，打扰。按黎总指示，鉴于厂区治安环境恶化及灰鸽子残余势力的潜在威胁，为确保HOPE核心资产安全及项目推进顺利，阿尔法安保部门即日起将扩大对HOPE厂区东、西两侧纵深三公里范围的布控等级，实行24小时实时监控与高频巡逻。特此通知。另外，黎总关心您是否已收到第二批次RT78原料的调拨通知？相关授权已于二十分钟前发送至您的电子卡。提取点为阿尔法物流中心E7号仓，请务必按时清点签收。”
    她的语气恭敬如常，但每一个字都在强调着无处不在的控制与索取。黎贝斯用强横的手段驱散了麻烦，却也用一张更精密、更庞大的监控网彻底笼罩了HOPE。他还精准地卡在RT78整合的关键时刻，送来了第二批原料，并“提醒”我该去“付账”了。
    我沉默了几秒回复道：“感谢黎总的……周全安排。”
    冯定蓉在那头依旧平静：“黎总特别交代，您的安全与项目进展息息相关，我们理应保障。如HOPE后续出现任何特别的外部干扰迹象，您可随时联系我协调处理。”
    夜幕降临，阿尔法总部56层休息区的落地窗前，一个看不清表情的身影点开一个多重加密的手机，连接特定频道。
    “报告。”拨通电话的人声音只有公事公办的冷硬，“有异常供应需求发生。”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评估。之后，一个经过处理的失真声音传来：“买方是？”
    “HOPE制药，”汇报人接着回复，“目前研发已经在催化路径改良阶段，阿尔法已入股。”
    “盯紧。”对方下达了指令，“如果取得突破，第一时间回传信息，那对我们的药也很有用。”
    “遵命。”汇报人说完便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