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Hope-X 3.暗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8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不知道多少杯过后,我离开了碎片大厦,上了一辆出租车。他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宽裕。我没有别的选择,为了更多人可以脱离病毒的折磨,我这副残破的身体可以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我的理性没有给我更多的时间去追问他为什么不认识我了,即使认识又如何呢?我也不是曾经的自己。幸好是这个人,我转念一想,如果是那个Alex提出这种交易,我应该没勇气接受吧。
窗外,城市的霓虹流淌,映照着那些戴着过滤面罩、行色匆匆的路人。
车子停在了云顶酒店大堂门口。电梯平稳上升,轻微失重感让我有些耳鸣。抵达指定楼层。我停在门前,那张房卡在感应区发出“嘀”的一声轻响,门立即向内滑开。
房间内部是现代主义风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但室内的光线却刻意调得很暗,只有几处氛围灯亮着。黎贝斯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手里端着一杯酒,冰块撞击杯壁发出脆响。窗外的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模糊的银边。
知道我进来了,他没有回头。
好安静。我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强迫自己忽略它。
“你迟到了五分钟。”他的声音响起,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解释?有什么必要呢。这只是赤裸的交易。他甚至没给够我犹豫的时间。
我沉默。
没听到回音,他终于转过身。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更像某种夜行动物的瞳孔,锐利地锁定了我。他一步步走过来,压迫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倍增。他身上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和须后水的味道,强势地侵占着我的嗅觉。
他停在离我一步距离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检查一件即将交付的货物是否合格。
“脱掉。”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S会所的酒肯定是假的,否则怎么醉了的人还能感受到屈辱?
【sthcan“texplain】
风暴平息。
黎贝斯起身,像完成了一项令人厌倦的工作。他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便径直走向浴室。水声哗哗响起。
我蜷缩在凌乱的床单上,好不容易调节好呼吸的频率,身体散架般的痛。浴室磨砂玻璃透出暖黄光晕,勾勒出他模糊高大的轮廓。我摸索着捡起地上的衣物。笨拙地穿上,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痛处。
当我勉强将自己塞回那身皱巴巴的西装时,黎贝斯走了出来。他换了身深灰色丝质睡袍,湿润的金棕色卷发随意拢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凌厉的眉骨。水汽柔和了他深邃的五官,但眼神依旧冷漠。他手里拿着平板终端,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他走到迷你吧台,倒了杯水,仰头喝下。然后,目光终于转向我。
“明天上午九点。”声音平和,“阿尔法物流中心,C3区。订单已经同步在这张电子卡了。”
他放下水杯,走向办公桌,拿起一张早已放好的黑色电子卡片。他走过来,随手将卡片丢在我身边的床沿上。
“第一批RT78,我会说服总部,不收钱,算我们的投资。”声音毫无波澜。他整理了一下睡袍的袖口,动作优雅得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如果不够,你知道该怎么做。”他拿起我放在床头的手机自顾自按了几个键,接着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为了你伟大的理想,最好不要拒绝我。”说着他把我的手机扔回床头。
电子卡躺在柔软的床单上,无声无息。此刻它更像把能打开阿尔法货品仓库的钥匙。我没有再看他,伸手拾起卡片,然后支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门口。
门在身后无声关上。
我靠在电梯厅冰冷的金属壁上,剧烈喘息,鼻子有点发酸,应该是为拿到订单而感到激动吧。
回到HOPE制药实验室时,是凌晨五点。厂区一片寂静,只有安保系统和少数几个关键实验室还亮着灯。我办公室的灯也还亮着,舒怀果然在里面。他正对着几台显示器皱眉沉思,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复杂的分子结构和数据流。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静,但镜片后的目光敏锐地在我脸上扫过,随即眉头蹙了一下,“脸色很差。心脏不舒服?”
“有点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身体隐秘处的疼痛提醒着我刚刚经历的一切。我走到咖啡机旁,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原料……搞定了。第一批RT78,明天上午到C3区。”
舒怀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追问细节。“效率很高,不愧是你。”他切换了话题,语气变得凝重,“不过,毕安,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他调出一个文档,上面是一份尸检报告的局部截图和一些现场照片。就是今天在后巷发现的那具尸体。另一张照片则显示在另一个城区的废弃管道里,同样发现了一具蜷缩的男性尸体,死状几乎一模一样——后腰被粗暴切开,脏器缺失。
“第二具,两个小时前发现的。手法高度一致,标记也确认了。”舒怀的声音低沉下去,“又是灰鸽子。而且,死者的身份初步确认了,是个叫”老刀子”的流浪汉,有长期吸毒史和暴力前科。据零星线索,他昨天似乎还在某个地下赌场吹嘘,说他那条”废腿”能换半板止痛药。”
“老刀子?”我猛地想起后巷那个无牙老头的话!心中寒意更甚。灰鸽子的行动越来越猖獗了。
“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了。”舒怀调出一个社交媒体的界面。上面充斥着各种耸动的标题和模糊的现场照片。《HOPE制药厂惊现器官黑市受害者?》、《“希望”之地还是死亡阴影?制药厂后巷的恐怖发现!》……虽然警方尚未正式发布信息,但“HOPE”和“后巷”、“器官”这些关键词已经被强行关联在一起。评论区内充满了恐慌和质疑。
“一凡刚跟我通了话,”舒怀推了下眼镜,“这两个案子都到他的专案组了,现在警方压力很大,异常死亡案件在激增,而且受害者特征高度趋同——都是社会边缘人,无亲属或亲属失联。他希望我们协助调查,一方面洗清HOPE的嫌疑,另一方面提供技术支持。特别是对受害者随身物品、现场残留物中可能存在的微量生物或化学线索进行深度分析。”
方一凡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现在警署的特遣一组队长,几个月前他便接手清理灰鸽子的专案计划,那时他就来找过我们做生物检测。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联系我们,互帮互助,能迅速理清头绪,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怎么想的?”我揉着刺痛的太阳穴。
“一凡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自然是相信我们的,但他觉得这次事件针对性太强了,事发地点和媒体的反应都指向明确,就是HOPE,而灰鸽子更像是一把刀,他想挖出拿刀的手。”舒怀顿了顿,补充道,“他明天上午会亲自过来,和你谈细节。另外……”
舒怀调出另一份文件,是两张并排的照片。一张是今天后巷那具无名尸体的面部复原图,另一张则是一份公司的档案照片。
“你让我整理我们初期试药志愿者的档案。我交叉比对了最近警方通报的几起类似案件的失踪人口信息……”舒怀指着那两张照片,“相似度很高。尤其是这个后巷的”无名”,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我们HOPE几个月前的一期试药名单里的第17号志愿者——代号”旅人”,真名不详。但更奇怪的是……”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了另一份名单——“新希望计划”首批志愿者公开名单的一个截图。
“我偶然发现,这个”旅人”的照片,也出现在了这份名单里!虽然名字被掩盖,但这个面部特征……几乎一致。”
这个试药者,同时出现在HOPE的早期记录和现在的“新希望”名单?明明都会签署竞业协议的,因为试同样功能的药品会存在对照组失效的可能,为了避免试药者交叉试药,参与试药计划后会给试药者注入相应药品类型的标记芯片,这样在后续他如果要加入竞品类项目的试药就会在申请阶段被读出,而被拒绝。这只是巧合吗?
舒怀又放大了后巷无名尸体的几张现场照片,特别指向尸体裸露后腰上方、接近脊椎末端的一块皮肤特写。那里有一道奇怪的印记。不是刀疤,也不是纹身。在强光照射下,皮肤下隐隐透出极其细微、仿佛指纹般刻入但又极其复杂而诡异的暗色纹路。它像某种扭曲的象形文字,又像盘踞的荆棘,边缘模糊,仿佛正在缓慢地侵蚀周围的皮肤。
“方一凡给我的高分辨率扫描图里,我注意到了这个。”舒怀的声音带着疑虑,“这绝对不是”灰鸽子”那种街头混混的粗糙标记。它有种莫名的邪恶感。像是某种烙印,或者说像一道符咒。”他看着那道魔纹,“”旅人”同时出现在我们和新希望的记录里,再加上这道诡异的痕迹……毕安,我总觉得,这些案子背后,藏着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一只巨大的蓝色大象标志在远处的屏幕上循环播放,宣扬着它所带来的光明未来。
为了HOPE-X,我刚刚向深渊迈出了第一步,付出了难以言说的代价。而此刻,更大的、更黑暗的漩涡,正迫不及待地将我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