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Hope-X 1.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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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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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就像这座城市每天都要按时清理的垃圾。
新发现的这具,在HOPE制药与旁边垃圾转运点之间,一个由废弃集装箱和建筑废料构成的狭窄洞穴里。它蜷在那里,像一袋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巡逻队员比尸体更早发现的是气味。不同于下水道和污物发酵的气息,那是一种更粘稠的腥臭,混合在初夏闷热的空气里,令人作呕。它固执地钻进鼻端,拽着人去寻找它的来处。最先赶到的联防队员在五米开外就开始干呕,他们骂骂咧咧地拉开警戒带,动作粗暴得像在驱赶野狗。
我穿过警戒带时,正好听到一个年轻队员对着对讲机嘶吼:“确认了,后腰左侧,肾脏没了,切口已经烂了,应该就是灰鸽子那群杂种干的,手法没变。”
队员说完吐了口唾沫,用鞋底碾了碾。
舒怀跟在我身后半步,扶了下银边眼镜,镜片后那双总是闪烁着研究热情的眼里,此刻却只有严肃的凝重。我两都没有说话,目光越过了队员的肩膀,投向那片阴影的深处。
尸体面朝下趴着,污发遮住脸,露出小半带着胡茬的下巴。致命伤在后腰,一刀正中要害。被撕裂的衣物凝固着黑血,周围散落着空药袋和瘪水瓶。
苍蝇嗡嗡振翅。它们围绕在尸体周围,寻找着最丰盛的食物,对这场死亡毫无敬意。
警戒带外聚集了些人。大多是附近翻捡垃圾的流浪汉,蓬头垢面,沉默地探着头往里面看。他们枯槁的脸上没有怜悯,只有恐惧。
“又是腰子……”离得最近的一个老头,牙齿已经掉光,嘴唇内陷,声音含糊,“老刀子昨天还说,他那条坏腿,能换半板止痛的。现在应该也已经…”
他旁边的年轻人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后腰的位置,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更深地蜷缩了身体,把自己埋进旁边散发着馊味的破棉絮里。
这种近乎公开狩猎式的器官摘取行为,都是同一个恶名昭著的组织“灰鸽子”干的。没人知道他们确切的成员,只知道这些人像真正的食腐飞禽一样,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盘旋,目标明确,都是那些流浪者,瘾君子,无家可归者。他们行动迅速,手法残忍,得手后会留下一个特殊的用油漆潦草喷涂的灰色飞鸟标记。那是死亡的宣告,也是无声的恐吓。
我看着那具尸体心情有些复杂。
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很难不去想接下来会不会有记者开始乱编故事。
就在这时,周围建筑物的墙幕显示器上同时开始推送一条紧急新闻直播,是关于试药计划的。
主持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在充满压抑氛围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所有墙幕都播放着精心剪辑的画面:穿着崭新病号服的人们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眼神充满希冀地望着镜头;几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科学家在闪烁着蓝光的实验仪器前专注工作。庄严而充满力量的交响乐作为背景铺垫着这一切。
人生会有很多的转折点,但我觉得应该很少有人像我一样是一轮又一轮的急转弯。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突然从无父无母的孤儿变成豪门的小公子,原因是在医院被抱错了,亲生父母带我离开了那个我和外婆相依为命的小镇,做了几场心脏手术,虽然无法治愈,但减轻了很多危及生命的风险,让我从死神手上多抢了几年的时间。短短几年间世界就经历了全面的科技环境升级。大学毕业后我留在研究所工作,认识了现在的合伙人,药学天才,研究所里最年轻的博士—舒怀,之后创办了HOPE制药公司。原来被医生预判会在25岁终结的生命,有惊无险地走向第28年。
在这年,世界爆发了K-99瘟疫,这是一种强传播、高致死率、潜伏期长的病毒,主要攻击脑神经和免疫功能,它的病症一般从五脏六腑的极速功能衰退开始,中后期患者开始出现神经错乱直至脑死亡。从确认这种新型病毒到它扩散开只短短几周全球医疗系统便陷入瘫痪。也正是因为K99的爆发,灰鸽子才诞生,在医院稀缺的器官资源,助长了灰鸽子犯罪的势头,尽管警方及相关部门一直在追踪打击,但事实上在K99造成的巨大的混乱面前,并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调度来有效控制他们,这导致灰鸽子的行动越发猖獗。
异常动荡的世界之下,我的希望就在这条现在充斥着死亡和恐惧的后巷里,我们的实验室上周已经在K99病毒抑制剂研究中捕捉到了一缕真实的光——那就是HOPEX,这款新药在活体细胞层面展现了惊人的病毒复制阻断能力。那不是延缓,是实实在在的击杀。
当然不止我的HOPE,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同行都在不断努力攻克技术屏障研发特效药。
这点点微光,就是我们对抗这场无边瘟疫的武器。
主持人的话仍在半空中飘荡:“…每一个投身”新希望”的志愿者,都是无名英雄…”
巷子深处,联防队员烦躁地用脚尖踢了下地上的碎石,对着对讲机喊了一句:“验尸组的车什么时候到?这儿味道顶不住了!”
墙幕的画面切换到科技感十足的制药车间画面,投放公司的logo逐渐占据了整个屏幕。
接着所有墙幕都瞬间熄灭。
阴郁的气氛重新笼罩了这条后巷。
在靠近巷口转弯的墙壁上,几道油漆印子隐隐构成一个模糊的、展开双翼的飞鸟形状。颜色暗淡。
是灰鸽子飞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