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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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蛇首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断魂谷中人独有的传讯骨哨,此刻正静静躺在萧珩掌心,哨口处一缕黑气袅袅升起,旋即被山风吹散。
    这代表着,陆九袋背后的人已经知道了青石坳的变故,他们正在暗中窥伺,等待着我露出破绽。
    我蹲在药棚的废墟前,指尖捻起一撮尚有余温的焦灰,曾经的心血化为乌有,但我心中却无半分沮丧,反而燃起一团前所未有的烈火。
    萧珩走上前,递来一块浸湿的布巾,声音低沉:“他烧了你的根基,下一步就是赶尽杀绝。陆九袋此人,睚眦必报。”
    我接过布巾,擦了擦手上的黑灰,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根基?”我摇摇头,目光扫过这片焦土,眼中映出的却是一片繁华景象,“他烧的,不过是一间四面漏风的棚子。我要建的,是一座不受任何人掣肘的市。从今天起,青石坳所有采药人的药,不进他青蚨会的烂台,只走我苏辞立下的道!”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砸在萧珩、陈阿禾还有一旁眼圈通红的小石头心上。
    当夜,我没有去想如何报复,而是将三人召集到我那间还算完好的茅屋里。
    我解下腰间的百草囊,这个看似寻常的布囊,却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三件压箱底的宝贝:三片薄如蝉翼、在油灯下泛着淡金色光泽的千年灵芝切片;九朵花瓣依旧饱满、仿佛只是沉睡过去的雪莲干花;以及十二坛用特殊手法封存、药力内敛的药酒。
    这些东西,任何一件拿出去,都足以在府城换一座宅子。
    但现在,它们是我撬动陆九袋商业帝国的基石。
    我取出一卷上好的素纸,裁成巴掌大小的票据,亲手用狼毫笔写下“苏记药票”四个字。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我的一丝内力,寻常人看不出端倪,但若有高手想仿冒,立刻便会察觉其中暗藏的锋芒。
    票据下方,我注明“凭此票可兑上品药种一包”或“陈年药酒一坛”,最后,我咬破指尖,在每张票据的角落,重重盖上一个血指印。
    “这药票,首批只发三十张,不记名,谁拿着就是谁的,可以相互转让。”我将制作好的药票递给陈阿禾,“我们的规矩,就从这三十张票开始。”
    冬市开集的日子到了,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
    我没有选择在集市中心,而是在所有采药人进村的必经之路上,支起了三张长桌。
    桌上铺着干净的青布,只摆出一样东西——那三片千年灵芝切片。
    我用银针将它们挑起,对着晨光,那薄如蝉翼的切片瞬间透出金色的脉络,一股凝而不散的异香随风飘散,立刻引得早起的村民和外来的采药人纷纷驻足。
    我立了一块木牌在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我的规矩:三不卖——真心换药者,不压价;信我苏辞者,不赊账;以次充好者,不收货!
    这规矩霸道至极,立刻就有人在人群中嗤笑:“哪来的狂小子,卖个药还摆起谱来了?”
    就在这时,邻村的采药人阿青带着几个伙计,一脸晦气地扛着几袋刚采的黄芩路过。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苦着脸准备绕开。
    我却叫住了他:“阿青,你这黄芩品相不错,怎么不拿去青蚨会的药行台卖?”
    阿青叹了口气,满脸愤懑:“别提了,苏大夫!陆九袋那帮天杀的,说今年黄芩收成好,把价钱压到了三文钱一两!连工钱都不够,我这是准备拉回去当柴烧了!”
    我点点头,朗声道:“你信不信我?”
    阿青一怔。
    我指着他那袋最好的黄芩:“打开,我当众验货。若是上品,你这一袋,我全收了。不给你铜钱,只给你这个。”说着,我从怀中取出一张“苏记药票”,夹在指间。
    人群顿时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小小的纸片上。
    “一张纸,就想换我一袋心血?”阿青的伙计忍不住出声质疑。
    我笑了笑,声音传遍全场:“凭此票,不仅能在我这里换到市面上没有的优良药种和陈年药酒,三年之内,更可换我这百草囊中的任何一件东西!我苏辞,说到做到!”
    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青身上。
    他死死盯着我,又看看那张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的药票,像是在做一个天大的决定。
    最终,他一咬牙:“换!苏大夫的人品,我信得过!”
    我当众称重验货,阿青的黄芩确实是上品。
    我将那张药票郑重地交到他手中,人群中有人摇头,觉得阿青疯了,但更多的人,眼中却流露出思索和好奇。
    事情还没完。
    村里的老铁匠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来,他患有几十年的风湿,每到冬天就痛得下不了床。
    他看中的不是灵芝,而是我桌后的药酒。
    “苏小子,你这酒,能治我的老寒腿?”
    “能。”我答得干脆利落。
    “多少钱?”
    我摇摇头:“不收钱。我用一坛酒,换你那把跟了你半辈子的旧锄头,如何?”
    所有人都愣住了。
    用一坛不知效果的药酒,去换一把对铁匠来说意义非凡的旧锄头?
    这笔买卖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我却补充道:“你今晚用酒擦拭双腿,若是明日还疼,你尽管再来,我这剩下的酒,全都白送给你。”
    老铁匠半信半疑地接过了酒坛,留下那把磨得光滑的旧锄头。
    结果,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老铁匠就扛着一柄寒光闪闪的新锄头冲到了我的摊位前,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哪还有半点昨日的病态。
    他把新锄头往地上一插,对着围观的众人大吼:“神了!苏大夫的药酒,是神药!我昨晚擦了一夜,几十年的老寒腿,竟然一点都不疼了!”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感激和敬佩:“苏大夫,我这铁匠铺,从今天起,也挂你的”票”!我打的一柄上好锄头,就换三张药票!凭票来我这换农具、换菜刀,都行!”
    我笑着应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取过那柄新锄头,在木柄上刻下“苏记信物”四个字。
    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铁匠的现身说法,比任何言语都管用。
    那些还在观望的散户采药人,心思彻底活络了。
    他们与其被青蚨会压榨得血本无归,不如来我这里搏一把!
    一时间,用自家山货、手艺换取药票,再用药票换取所需之物的交易方式,像藤蔓一样在青石坳悄然蔓延开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陆九袋的耳朵里。
    当他发现自己手下竟有人偷偷用青蚨会的银钱去黑市换“苏记药票”时,他气得当场砸碎了紫檀木的账台,暴跳如雷。
    “一张破纸!一张鬼画符!竟敢动摇我青蚨会的根基!”他立刻派出心腹,在市集上大肆散布谣言,说我那药票是“鬼契”,是用阳寿换的,用多了会折寿!
    这谣言恶毒至极,一时间人心惶惶。
    可就在当夜,我让陈阿禾带着几个新收的学徒,在市集最显眼的地方,用簸箕晒出了一筐金灿灿的种子。
    那是我用百草囊中的神秘气息滋养过的“改良防风种”,每一粒都饱满得快要裂开,种皮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药香浓郁逼人。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取出一粒种子,用指尖碾碎,滴水化浆,然后抽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银针,蘸着那药浆,在自己手臂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痕。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那道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消肿,前后不过片刻功夫,皮肤便恢复如初,连一丝疤痕都未留下。
    “神效!真是神效啊!”围观者中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之前换走我药票的阿青更是激动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苏大夫,求您赐我神种!”
    我将他扶起,环视四周,声音清朗:“种,可以换。一张苏记药票,换一撮。不赊,不欠。”
    谣言不攻自破。
    短短三日,与我签约,愿意用自家产出换取药票的采药人就达到了二十七户。
    苏记药票的流通范围,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这天夜里,我独自整理着百草囊,准备将一包珍贵的当归种子也用秘法封存。
    可就在指尖触碰到那包种子的瞬间,我忽然感觉到一阵奇异的温润。
    这包种子已经在我囊中存放了一个多月,按理说早该失水发脆,可此刻,它们不仅没有干瘪,种皮上反而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有水汽在上面凝而不散。
    我心中猛地一震,立刻取出另外两包刚从外面收来的黄芩种子作对比。
    果然,刚从百草囊中取出的种子,光晕最盛,药香也最是醇厚,而离开囊袋半柱香后,那光晕便会渐渐消散。
    这个神秘的百草囊,竟然能自行滋养、提升药种的灵性!
    我还没来得及细细研究这惊人的发现,茅屋的门帘被猛地掀开,萧珩带着一身寒气闪身而入,他压低声音,神情凝重:“断魂谷方向,火光熄了。但是风里,有硫磺和硝石的味道——他们还在等,在准备更厉害的后手。”
    我缓缓将那包泛着光晕的当归种子收回囊中,眼底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冷光。
    “等?好啊。”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风卷起的雪花,“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做——规矩,是活人立的。”
    窗外的北风愈发凛冽,桌上的油灯被吹得明明灭灭。
    灯光下,那叠剩下的药票泛着微黄的光泽,像一枚枚尚未燃尽,却随时准备燎天的火种。
    我知道,陆九袋和断魂谷的耐心已经耗尽,真正的风暴,就要来了。
    而我手中最大的底牌,还未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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