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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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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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步,便是召集我最信得过的两个人——陈阿禾与小石头。
他们的忠诚,是我计划中最坚实的基石。
“阿禾,”我将三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药种推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也是我们翻身的唯一希望。现在,我们要把它分成三份,藏在三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陈阿禾的眼神凝重,重重点头。
“第一包,”我指向后山的方向,“入断魂谷深处的那个山洞,寻一处最隐蔽的石缝,用谷里那道冰泉的泉水浸着。寒气能保种性,更能隔绝一切活物的气息。”
“第二包,”我的目光转向屋角的灶台,“埋进灶底的灰堆深处。你们每日烧火做饭,热灰覆盖,既能保持干燥,又有烟火气遮掩,谁会想到至宝藏于污秽之地?”
“至于这最后一包……”我拿起它,亲手塞进自己贴身携带的百草囊最深处,指尖触碰到囊壁那层坚韧的鞣皮。
我没有看他们,只是对着药囊,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告,“人人皆知我苏辞百草囊从不离身,若真要夺,便让他们来抢这个空瓮好了。”
随后,我领着他们来到晾晒药材的棚子。
十只半人高的陶瓮早已一字排开,如同沉默的卫兵。
我让小石头取来笔墨,在每只瓮上依次写下“防风种·甲”至“防风-癸”的字样。
“把这些染了色的粟米,分别装进九只瓮里,装满。”我命令道。
唯独“丙”字号陶瓮,我让它空着。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我用一根银针,在瓮底内部轻轻刻下了一行细微到几乎无法辨识的小字:囊启三回,气散一缕。
这是一个心理上的陷阱,一个专门为多疑之人准备的谜题。
萧珩则带着几个精壮的村民,在断魂谷的入口处忙碌。
他用的是猎户祖传的手法,将坚韧无比的藤筋绞索编织成一张张网眼极细的“陷足网”,小心翼翼地埋在厚厚的枯叶之下。
这种网不会伤人,却能瞬间锁死脚踝,任凭你力气再大也挣脱不开。
不仅如此,他还在谷口两侧的老松树上,搭起了一个简陋的“响铃架”,上面挂满了零碎的铜铃和碎瓷片。
哪怕只是一阵微风,甚至是一只鸟雀掠过,都会引来一阵清脆而刺耳的响动,足以惊动半个村子。
小石头看着谷口天罗地网般的布置,热血沸腾,主动请缨:“苏辞哥,萧大哥,让我守谷口吧!我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萧珩刚要点头,我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上:“不,小石头,你的任务比守谷口更重要。你守着那些陶瓮。记住,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要有人敢破开药棚的门,第一声,你就给我吹响这支哨子。”
我递给他一支骨哨,哨声尖利,能传出数里。
夜色如墨,我独自一人来到药棚。
我从百草囊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的,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金露。
我小心翼翼地倾倒,只用一根细草蘸取了微不可见的一滴,轻轻抹在“丙”号陶瓮的封泥之上。
那滴金露瞬间渗入泥中,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和一缕极淡的、寻常人绝对无法察实的异香。
我对着那陶瓮,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低语道:“想抢我百草囊中的”囊气”?可以,我先给你一点甜头尝尝。”
第二天,日头刚到中天,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如期而至。
钱串子躲在村外的山坡上,举着一支西洋传来的千里镜,贪婪地窥视着村中的一举一动。
药棚依旧,熏烟未断,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但就在他准备放下千里镜时,一道微光,从“丙”号陶瓮的封泥上一闪而过。
钱串子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虽然闻不到那股气味,但那转瞬即逝的光芒,像一根针,狠狠刺入他多疑的心里。
他立刻放下千里镜,从怀中掏出一只信鸽,飞快地写下纸条:“丙瓮有异,疑为真种藏所,速取!”
半个时辰后,就在村里人最为困乏的午后,三道鬼祟的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村后密林中潜入,他们的目标明确得可怕——直扑药棚。
小石头按照我的吩咐,早已蜷缩在棚外不远处的柴堆后面,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个黑衣人,用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刃,熟练地撬开了“丙”号陶瓮的封泥。
为首那人伸手入瓮,摸索了半天,最终只抓出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布包。
他低声咒骂道:“妈的,无物?!耍我们?”
就在他准备将陶瓮砸碎泄愤时,另一个鼻子特别灵的黑衣人却猛地凑到封泥前,用力一嗅,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与震惊交织的神色:“大哥,别动!有”气”!虽然极淡,但绝对是那金露的真源之气!东西肯定被提前转移了,但这”气”不会错!这只瓮就是装过真种的容器!”
三人立刻对视一眼,不再犹豫。
他们迅速将陶瓮重新封好,其中一人将那看似无用的空瓮整个扛在肩上,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哔——”
尖锐的哨声划破了村庄的宁静。
我正在屋内擦拭我的银针,听到哨响,猛地睁开眼。
萧珩几乎在同一时间推门而入,神情凛然。
我们二人没有丝毫迟疑,如两道离弦之箭,猛地冲出村子,但方向却并非是追着黑衣人而去,反而是奔向了断魂谷!
萧珩一边飞奔,一边沉声问道:“苏辞,你不去拦他们?东西被抢走了!”
我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速度却没有半分减慢:“拦什么?我等的就是他们”以为得手”的那一刻。”
我抬手,指向前方影影绰绰的断魂谷入口:“他们带走的,不是一个空瓮,也不是一个空布包,而是一支引路的”信香”。我用金露混了一点无味的药灰,就沾在那封泥上。只要他们打开过陶瓮,那股被激发出来的”气”,就会像钩子一样,引动我百草囊中真正的金露,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只要他们还在十里之内,我就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的方向。”
话音未落,我胸口贴身放置的百草囊中,忽然泛起一阵温热,一缕微弱的金光透过囊壁,如同一根无形的指针,坚定不移地指向了东南方——那正是萧珩口中,外来“蛇首”潜行的必经之路!
夜幕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陈阿禾已经带着几个嘴巴最严的学徒,趁着夜色将所有真正的药材和药种,全部悄悄转移到了断魂谷深处的山洞之中。
如今的村子里,除了人心,剩下的全是空瓮与假药。
我坐在堂屋正中,亲手点燃了一炉安神香。
但这香料,却与往日不同。
香灰之中,被我混入了一丝微乎其微的金露粉末。
袅袅升起的青烟,在昏黄的灯火下盘旋上升,竟在空中短暂地凝成了一个模糊的“囊”字,随即又立刻被风吹散,仿佛幻觉。
萧珩就站在我的身侧,他死死地盯着那缕诡异的青烟,声音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它在示警,也在引诱。”
我缓缓闭上双眼,指尖轻轻抚过一排寒光闪闪的银针,感受着囊中那股越来越清晰的悸动。
“蛇首,快要来了。”我轻声说道,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一路上他所嗅到的、所追寻的每一缕”气”,都是我亲手为他撒下的火种。”
窗外,穿过林间的风声骤然变得尖利,犹如巨蛇吐信。
猎物,已然入局。
我的目光越过萧珩紧绷的肩膀,穿过摇曳的烛火,望向村外那片沉寂的黑暗。
断魂谷的陷阱已经备好,只等那条贪婪的毒蛇一头撞进来。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蛇首狡诈,钱串子更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我不能只在一个地方下注。
我收回目光,心中杀意与算计交织成一张更庞大的网。
“阿篾。”我轻唤了一声。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屋角的阴影中滑了出来,无声无息地跪倒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眼神冰冷而锐利:“去邻村,找钱串子常去的那家茶肆。我要你,装作不经意地,在那里说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