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瞬间摧毁了所有的幸福与平静。
    它残忍地夺走了秦妗年轻而美好的生命，将她的音容笑貌永远定格在了过去。
    江山海自己也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与死神搏斗了漫长而煎熬的时日。偌大的、往日门庭若市的江家大宅，一夜之间，只剩下七岁的江之旭和三岁的江之阳，以及一群群龙无首、惶惶不可终日的佣人。
    巨大的悲痛与恐慌，如同厚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角落。
    江之旭永远记得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那个曾经被秦姨温暖包围、逐渐变得开朗的少年，被迫在一夜之间，以一种近乎残忍的速度成长起来。
    他不仅要独自吞咽失去继母——那个给予他第二次母爱的人——的巨大悲痛与茫然，还要强撑着瘦弱的肩膀，照顾那个对灾难毫无所知、只会睁着酷似母亲的大眼睛、一遍又一遍追问的弟弟。
    “哥哥，妈妈去哪里了？我想妈妈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呀？她说好要教我画小蝴蝶的……”
    每一次，江之旭都只能用力抱紧怀里柔软而温暖的小身体，将涌到眼眶的酸涩狠狠逼回去，用尽可能平稳、不泄露一丝颤抖的声音，重复着那个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苍白无力的谎言：“阳阳乖，秦姨……妈妈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写生了。对，去画最好看的风景了。她……她画完了，就回来。很快……很快就回来……”
    他不敢低头，不敢去看弟弟那双清澈见底、充满了全然的信任与期待的眸子，他怕自己多看一眼，那勉强维持的镇定就会彻底崩溃。
    可是，小孩子的心是世界上最敏感的精密的仪器。周围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佣人们偶尔投来的、迅速移开的、带着怜悯与同情的眼神，哥哥日益消瘦的脸颊、红肿未消的眼眶以及越来越长时间的沉默……
    所有这些细微的异常，都像零散的拼图，在江之阳小小的心灵中，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却可怕的轮廓。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雷声轰鸣。或许是恐惧，或许是积压已久的不安达到了顶点，江之阳爆发了。
    他紧紧抱着秦妗生前常给他读的那本边角已经磨损的童话书，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不断颤抖，上气不接下气，话语断断续续，却像一把把钝刀，狠狠切割着江之旭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妈妈……呜呜……哥哥，我要妈妈……是不是阳阳不乖………妈妈生气不要阳阳了……呜呜……我错了……我不要新玩具了……我以后都乖乖吃饭……再也不挑食了……哥哥，你叫妈妈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抱……”
    那一刻，江之旭一直努力维持的、小大人般的冷静外壳，被弟弟这绝望的哭诉彻底击得粉碎。
    他看着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弟弟，想起秦妗总是温柔地笑着说“我们小旭是最棒的哥哥”。。
    想起她身上淡淡的颜料清香和温暖的怀抱，巨大的、无处宣泄的悲伤和一种深深的、对于无法保护重要之人的无力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再也无法强装镇定，猛地伸出双臂，将哭得浑身发抖的弟弟死死地、用力地箍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从彼此身上汲取一点对抗这冰冷世界的微薄力量。
    压抑了太久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落在弟弟柔软的发顶和颈窝。
    “阳阳不哭……阳阳没有不乖……妈妈……妈妈她……”
    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残酷的死亡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他也只能化作哽咽，与弟弟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两个骤然失去庇护、在命运风暴中飘摇的小小人儿，在空旷冰冷、被窗外闪电不时照亮的房间里，紧紧依偎着，哭作一团。
    那哭声，充满了无助、恐惧与深入骨髓的悲伤，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刺耳。
    最后，极度的疲惫征服了他们，哭声渐渐微弱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抽噎。他们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衣服被彼此的泪水浸湿，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互相汲取着那一点点可怜的温暖，沉沉地睡了过去。
    即使是在睡梦中，江之阳的小手依然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当江山海历经九死一生，终于从鬼门关挣扎回来，拖着未愈的伤体，以雷霆万钧、近乎残酷血腥的手段迅速整顿清理了旁系，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戾气与深沉的疲惫回到家中时，他看到的是仿佛一夜之间都被抽走了魂魄、沉默得令人心慌的两个儿子。
    尤其是小之阳，自那场耗尽所有力气的痛哭之后，他似乎在一夜之间，以一种令人心疼的方式，被迫明白了“妈妈不会再回来”这个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从此，他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要妈妈”这三个字。他把那份对母爱的深切渴望、巨大的失落和无尽的思念，深深地、小心翼翼地埋藏在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只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会偷偷拿出藏起来的母亲的照片，用小手轻轻摩挲着上面温婉的笑容，一看就是好久好久。
    ……
    餐厅里，茶香依旧袅袅，却仿佛带上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江山海握着茶杯的手，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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