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那些年的往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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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还要追溯到七年前。
    彼时的楚璃歌方年方八岁,却已初现倾城之姿。眉眼如琢玉含烟,肌肤如冰雪般白皙。楚家上下都说,这女娃是玉胚子里凋出的美人,日后长开了,怕不是要南平州搅得满城风雨。
    女子嘛,出身固然重要,然而在世家公子眼中,姿色才是叩开心扉的玉匙。因而每逢宴席,即便她、兄长和祖父三人总是屈居于最偏僻的角落,也总有锦衣少年寻借口凑近攀谈。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那些公子哥不过是想在这个未染尘俗的少女心中留下印象,然后顺理成章和她结下姻缘。
    不过那时候的楚璃歌才不过十岁的年纪,情窦未开,哪知道这世间的情情爱爱,只觉得明明前方觥筹交错的热闹处不去,那些公子却要偏偏挤到这冷清角落,说些她听不懂的诗词风月。
    可她虽心生厌烦,却仍守着礼节。
    毕竟的小丫头还是懂一些事理的,因此也仅仅是微微蹙眉而不语,并没有对那些公子哥恶语相向。
    然而那些自幼被捧惯了的公子何曾受过这般冷待,平日多是姑娘们追着他们的衣角跑,如今竟在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丫头这里碰了软钉子。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般反差倒是激起了他们的好胜心,追求之势愈发猛烈。最荒唐还当属林家那位嫡子,竟在一次宴会上当众吟诗表白,惊得满堂宾客哑然无声。
    始终守在妹妹身旁的楚天元自然是将一切尽收眼底。因而每逢有公子哥言行踰矩,总是他率先起身挡在小璃歌身前。可养子的身份在权贵眼中与僕役无异,他的维护反倒成了公子哥眼中的碍眼存在。久而久之,就成了众人肆意霸凌的对象。
    只是当时的天元尚未寻回前世记忆,骨子里仍存着怯懦。所以在面对百般折辱时,他只会攥紧衣袖低头忍耐,也从不敢出声反抗。
    而每每见兄长被欺辱得面色惨白,小璃歌的心就像被绣花针密密扎过般疼。因此,她渐渐学会横眉冷对,用稚嫩却凌厉的话语替兄反击。
    至于那些公子哥,终归都是群欺软怕硬的孬种,每每见到小璃歌动怒,他们为维持表面风光,又不忍在心爱的女孩面前留下坏印象,大多数也会识趣而去,不再为难。
    不过,这些也让年纪轻轻的楚璃歌早早悟出一个道理:在这世上,温柔善良只能留给珍重之人;若要想真正地护住所爱之人,就得让拳头比道理来得更硬。
    这也能解释为什麽,在那两年后,楚璃歌不再学习那些姑娘家的繁文缛节,做出了毅然从武的决定。
    对此,楚冲之起初倒不愿意,说什麽一个姑娘家就应该学点文艺的东西,不过小姑娘那脾气可太倔了,导致自己始终拗不过她,最终不得不妥协,所以就请了一个寺庙武僧过来每天指导她一二。
    武僧作为出家人自然不收任何报酬,只因为早年和楚冲之是共患难的朋友,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可偏偏事与愿违,儘管楚璃歌再怎麽努力,对力量再怎麽渴望也罢,却终究不是什麽练武的材料,单是扎个马步都要学数个星期,更不用说学普通的拳法了。
    不过奇遇有时候就是来得这麽巧,就在她几乎要向命运低头,准备随兄长研习诗书,向着
    学堂进发之时——
    天上忽得坠下来一名女子。
    楚璃歌定睛一看,瞬间愣了愣神,只见那女子自云端跌落,衣袂在风中绽开如残破的白。年纪虽比自己大一些,容貌却似九天寒玉凋琢而成,清冷中带着惊心动魄的艳色。
    女子伤痕累累,素衣更是早已被鲜血浸透,更让人心惊胆跳的是,她的胸口处被一道剑伤狰狞绽开,森然白骨隐约可见——但儘管如此,她却还是死死紧握住手中的乌木仗不放。
    “坚持住!”楚璃歌见对方还吊着一口气,于是奋力想扶起女子,奈何气力不济,只得咬牙拽住对方衣袖往楚府方向拖行,“府里有大夫,一定能救你!”
    谁知话音刚落,女子就反过来紧紧地抓住了楚璃歌的手,意识模糊地呢喃道:“莫要…救…本座…本座不值得…你去…救…”
    “胡说!”璃歌急得泪珠在眼眶打转,“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绝不能眼睁睁看你死去!”
    “本座。。。杀了。。。好多。。。好多人。。。”女子纤长的睫毛上沾着血珠,恍若垂死的蝶翼。
    “姐姐生的如此美丽,又怎麽可能会是坏人…”少女用力抹去眼泪,“姐姐别再说了,随我进府吧,那里会有大夫治好你的…”
    “不…本座这伤势…不是…凡人…能…治好的…”女子勉力抬手指向远处,”带本座去。。。那处。。。林子。”
    楚璃歌咬牙将女子冰冷的手臂架在肩上,每一步都踏得艰难。鲜血顺着素衣滴落在草丛间,绽开一路触目惊心的红梅。待终于将人安置在老银杏树下,楚璃歌的素裙子已被血与汗浸透。
    “姐姐撑住!我这就去府中取些清水和纱布来。”楚璃歌急声道,可正要转身,却猝然僵在原地——
    女子紧闭的双眸倏地睁开,眼底竟流转着熔金般的炽光。
    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自虚空中浮现,如流萤般绕着她翩跷起舞,最后没入微微起伏的胸口。
    “这是…”
    她未尽的话语碎在唇边。
    几乎同时,天地骤然为之色变。
    风息、云滞、连飘零的银杏叶都凝固定格,方圆百里的时间都彷佛停滞了一般,但唯有只有女子眸中的金芒如日冕爆发,奔涌的金色洪流持续吞没着密林。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整整三天,总算醒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后方响起,似寒玉相击。
    楚璃歌缓缓睁开双眸,发现自己正倚坐在古银杏树下。眼底掠过片刻茫然,她环顾四周,
    忽似想起什麽紧要之事,猛地回首——
    那位本该重伤垂危的女子,此刻正静静伫立在她面前。素衣如雪,身姿挺拔,周身不见半
    分伤痕,唯有襟前残留的暗红血渍昭示着先前惨烈。
    “太好了!”歌眸中顿时漾开欣喜的涟漪,“姐姐现在身上还有伤吗?”
    “本座无碍。”女子语气微顿,“为何要救一个满手血腥之人?就不怕我转眼取你性命?”
    “杀人或许需要理由,但救人何须缘由?”少女笑得澄澈,“况且姐姐这般容貌,怎麽看都不像恶人呀。”
    女子身形倏然凝滞。百载修行,踏过尸山血海,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对她说——救人何须缘由。
    “不过。。。”璃歌忽然歪着头疑惑道,“我似乎什麽都没做?姐姐的伤是怎麽。。。”
    “那处林地并无特殊。”女子打断道,“当初我不过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去罢了。”
    ”所以只可能是你救了本座。“
    “不——那时璃儿刚要转身,就见姐姐的眸中忽然之间绽出金光,甚至还有一堆奇怪的符文环绕在你的身侧。。。”楚璃歌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然后。。。然后我就失去知觉了。。。”
    “……“
    “金光…符文…看来——传闻是真的。。。”女子忽然低声自语,”宗主当真在每个人身上都种下了。。。”
    “什麽?”楚璃歌茫然抬首,却见女子指节骤然收紧,乌木杖砸向地面,迸出细碎裂纹。
    “没什麽。”女子蓦然转身,墨袍翻捲如垂天之云,声线里淬着冰屑与决绝,“看来。。。本座是回不去了。”
    “虽然不是你救的本座,但你我既有此番因果。。。可愿拜入本座门下,踏上修仙之途?”
    “修。。。仙?”她喃喃重複着,指尖无意识揪住染血的裙裎。林间忽起风啸,惊起万千银杏叶,恍若碎金洒落二人周身。
    …
    回想那时,楚璃歌整整消失了三十六个时辰。
    那三日间,爷孙二人乱作一团。祖父楚冲之彻夜不眠,不惜花了重金派人将南平州翻了个底朝天;兄长楚天元更是茶饭不思,眸中终日凝着化不开的焦灼。
    但无人知晓,就在这人心惶惶的三日里,那个迷茫的少女,竟在命运拐角处遇见了一道噼开阴霾的光。
    而那一次,如他所愿,她握住了能改变命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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