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尘尽溯恩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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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傀之源”带来的冲击在蛊窟中缓缓平息,只余下断壁残垣和弥漫的焦糊气息。药尘瘫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生命正随着鲜血飞速流逝。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死亡的触感已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然而,在这最后的时刻,濒死的迷离,反而撕开了被怨恨蒙蔽已久的心窍。无数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药尘自己都忘记了过了多少年,只记得南境的一个偏僻山村,那是一个被山雾笼罩的小村庄。记忆里的天色总是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草药焚烧也压不住的腐臭气。
    天灾,瘟疫。
    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村中脆弱的生命。爹娘先后倒下了,发热、咳血、身上长出可怕的脓疮……他跪在破旧的床榻前,握着爹娘逐渐冰凉的手,声音已经嘶哑了。邻居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整个村子如同鬼域。
    他也染上了疫病,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地蜷缩在爹娘早已僵硬的尸体旁边,等待着死亡的降临。那时候他才多大?
    八岁?九岁?
    只觉得好冷,好饿,他望着外面终年灰暗的天,控制不住地想,什么时候这小村庄也能看到太阳。
    然后……记忆的画面亮起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须发皆白却眼神温和的老者,走进了死寂的村庄。他带着几个弟子,不顾感染的风险,挨家挨户地诊查看病。
    他记得那双温暖干燥的手抚过自己滚烫的额头,记得那苦涩却带着生机的药汁渡入喉中,驱散了死亡的冰冷。
    老者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怜悯:“孩子,别怕,会好的。”
    老者在村里住了下来,日夜不休地救治村民。他时常跟在那人的身后帮忙拿药箱煎药。药王谷超然的医术终于遏制了瘟疫。村民们跪地叩谢,称他为“活神仙”。
    瘟疫过后,村子满目疮痍。老者看着这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叹了口气,蹲下身问他:“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他怯生生地摇头。乡下孩子,爹娘都没来得及给取个大名,平常都只叫顺口的小名。
    老者摸了摸他的头:“那你可愿跟我走?谷里虽清苦,总有你一口饭吃,也能学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懵懂地点头,拉住了老者的衣角。小孩子总是用本能判断一个人,那时的他只觉得老谷主是世上最好的人,是再次给他生命的人。
    老者将他带回了药王谷,赐他名“药尘”——寓意如药般能愈伤止痛,亦要如尘般谦卑踏实。还亲自为他束发,告诉他:“从此,药王谷就是你的家。
    最初的谷中岁月,是温暖而充实的。师父待他极好,亲自启蒙,教他识字辨药。他天赋极佳,学什么都快,师父眼中总是带着欣慰的笑意。师兄师姐们对他也颇为照顾。
    尤其是那个总是安静跟在师父身后的小女孩——苏瑾。她比他小两岁,却异常聪慧懂事。药尘会把自己觉得最甜的野果留给她,她会偷偷把师父新教的针灸穴位图分享给他。
    那时,他是真心把药王谷当成了家,把师父当成了父亲,把苏瑾当成了……需要保护的妹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当他发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总有人私下议论他“来历不明”、“根骨虽佳,心性难测”?
    是当他一次次看到师父将苏瑾带在身边,亲自指点那些深奥的医理,甚至私下探讨那本珍贵的古籍时,心中那一点点酸涩的失落?
    是当太子第一次秘密造访药王谷,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落在他身上,带着欣赏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药尘公子如此大才,难道就甘愿永远屈居人下,甚至……将来要听命于一个女子?”
    嫉妒一旦被唤醒,便再也无法安眠。太子的话扎在他最隐秘的伤口。那些曾经的恩情,在日益膨胀的野心之下,渐渐便了味道。
    他开始觉得师父的严格要求是苛责,觉得师父对苏瑾的指点是偏心,觉得同门偶尔的玩笑是嘲讽他的出身……
    他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渴望证明自己,渴望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渴望得到绝对的认可和权力。
    最终,在太子许诺的“谷主之位”和“无尽荣华”的诱惑下,在那本他求而不得的古籍成为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后……他心中的良知彻底消散。
    里应外合,血洗药王谷……
    他看着待他如子的师父倒在自己带来的屠刀下,眼中那份震惊与悲痛,至今仍是他最深的梦魇。
    他看着苏瑾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心中竟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
    他坐上了梦寐以求的谷主宝座,却发现自己早已众叛亲离,只剩下太子安插的眼线和无尽的空虚。他只能用更残酷的手段镇压,用更疯狂的研究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再也无法回头。
    药尘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凌非,一瞬间的恍惚,让他跌入了记忆的更深处。
    他在临死之前被唤醒的一丝良知,促使他想将真相告知凌非,那不再是萧彻猜测布出的局,而是癸未案完整的真相。
    凌非知道自己无法再逃避这压抑了数年的真相,他立在不远处,静静听着药尘揭开尘封已久的真相,将那残缺的记忆补齐……
    成为药王谷叛徒后,他并未立刻获得想象中的权势。太子将他秘密安置在东宫一处极为隐蔽的殿宇,名为“丹华殿”。
    太子对他的“赏识”简单而直接:“药尘,孤知道你本事。药王谷那些救苦救病的迂腐之道,配不上你。跟着孤,孤给你无尽的人脉与资源,让你随意探索长生至道!
    长生?
    药尘的心被狠狠触动了。这远比一个药王谷谷主的位置更诱人!这是触及神明领域的诱惑!他疯狂地投入太子的麾下,利用药王谷的秘术和太子提供的资源,开始钻研那些被正统视为禁忌的长生邪法。
    丹华殿的童男童女。
    记忆的画面变得血腥。丹华殿内,巨大的药鼎终日沸腾着诡异的药液,散发着甜腻与腥臭混合的气息。
    鼎边,总是捆绑着一些面色惨白的孩童,他们是从各地搜罗来的“药引”,拥有所谓“纯净”的生辰八字。
    药尘早已麻木。在他眼中,这些已不是鲜活的生命,只是药材。
    那时候太子对长生药寄予厚望。然而,屡次试验皆以失败告终。炼出的丹药要么药性狂暴足以致命,要么毫无作用。
    就在一次开炉失败,药尘正懊恼沮丧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紧接着,一个粉雕玉琢却带着惊慌失措的小男孩被侍卫押了进来——正是误闯禁地的小凌非。
    药尘当时并未在意,只觉得这孩子运气不好。
    但当太子认出这孩子是凌家将军府上的公子,说这孩子冲撞了炼丹吉时,当即下令要用凌非体内的龙刍之力当做药引投入鼎中“祛邪”。
    药尘敏锐的捕捉到了“龙刍”两个字。他翻阅了无数古籍残卷,里面关于龙刍的记录少之又少,到最后都觉得“龙刍”是件莫须有的药材。
    “龙刍……是传说中的龙刍之力!”他转向太子,声音因兴奋而尖利,“殿下!找到了!长生药的关键药引找到了!”
    太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无比贪婪狂热的光芒!
    药尘急切地解释道:“龙刍乃至阳至纯之物,能平衡万药!以此力为引,定能炼成真正的长生仙丹!”
    当侍卫粗暴地剥去小凌非外衣,要将他推向药鼎时,异变发生了!
    或许是极度的恐惧激发了什么,或许是那沸腾的药液中某种成分与凌非体内潜藏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小凌非的胸口处,突然浮现出一道异常纯粹的赤金色光芒。
    这异变来的突然,丹华殿顿时大乱,等反应过来时那孩子已经不见了。
    小凌非一路拼命地跑,浑身湿透直,至昏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在将军府,他不敢立刻告诉父母实情,只说是贪玩摔了一跤。然而,当夜他便发起了骇人的高烧,浑身滚烫,皮肤下隐隐有赤金纹路浮现,意识模糊,口中呓语不断。
    龙刍之力因受惊和与那邪门药液的碰撞而彻底失控,在他幼小的经脉中横冲直撞,若非他体质特殊,早已爆体而亡。
    凌将军知道这是龙刍反噬,寻常医师根本无法为其根治,眼看爱子性命垂危,凌将军心急如焚。就在绝望之际,他想起了那位精通玄门之术的至交——天机阁老阁主萧砚秋。
    萧彻的父亲。
    萧砚秋闻讯连夜赶来,看到小凌非的状况也是大吃一惊。他仔细探查后,面色凝重地对凌将军说:“非儿体内的龙刍之力失控,非寻常医术可解。我需以”星髓”之力,辅以特殊药材,尝试将其暂时封印安抚。”
    他将自身蕴含着精纯的“星髓”,再混入几味珍稀药材,炼制了一炉丹药,又亲自以自身深厚的星力为引,替小凌非疏导经脉,将那股狂暴的龙刍之力强行压制下去。
    过程凶险万分,但最终,小凌非的高烧渐渐退了,呼吸也变得平稳。萧砚秋也损耗不小,调息良久才恢复。
    小凌非醒来后,在父亲严厉而担忧的逼问下,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晚在东宫的可怕经历——太子用小孩炼药,药鼎爆炸……
    凌将军听完,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储君竟行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我必要禀明陛下,参奏太子!”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太子的个人恶行,全然不知这背后很可能有着皇帝的默许甚至授意。
    凌将军的耿直和护犊之心,让他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奏章。
    而小凌非体内,虽然龙刍之力被萧砚秋以星髓和强大修为暂时封印压制,保住了性命,但也因此,他的龙刍与星髓之力产生了某种联系。
    所以后来他遇到萧彻日益躁动的龙刍会被安抚下来;所以才会有近乎本能信任,这一切都源于他体内那缕星髓。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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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好像家长定的娃娃亲୧⍢⃝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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