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的指尖还扣在凌非腕间，星力如暖泉般细细流淌，修复着对方经脉中因龙刍反噬而生的裂痕。凌非没有抽回手，默许了这份越界的疗愈。
    “改天命？”凌非终于开口，“就凭你那只剩一半的星轨盘？”他试图用惯常的冷硬包裹自己，尾音却泄露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萧彻低笑，指尖星力未停，反而更汹涌了些，逼得凌非不得不运转龙刍之力去“消化”这过量的灵流。两股力量在经脉中冲撞、撕扯，竟生出一种奇异的、痛楚的快意。
    “一半足够。”萧彻抬眼，眸中星辉流转，不再是平日那般漫不经心的调笑，而是某种沉静的疯狂，“若你肯将你那要命的龙刍分我一半，便是九重天阙，也可为你改一改。”
    这话太过骇人，也太过……亲密。仿佛他们将共享同一副骨骼，同一种痛楚。
    凌非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腕间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和星力灼过的微麻。他背过身，抓起案上半冷的茶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喉间的干涩。
    “疯话。”
    “你又不是第一日认得我。”萧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一点懒洋洋的调子，却又像羽毛刮过心尖。“凌非，你在怕什么？”
    怕？凌非攥紧了茶杯。他怕的东西太多了。怕帝王心术，怕秽星吞世，怕体内这不受控的力量终有一日会焚尽自身，更怕……更怕身后这个少年阁主眼底那片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能焚尽一切的星火。
    寂静在蔓延。墨十三早已识趣地闭眼假寐，呼吸放得极轻。
    “别把自己整天绷这么紧，不累么？”凌非闭上眼，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他连痛苦都压抑的密不透风，此刻紧闭着眼，那总是紧蹙的眉心终于短暂地松开了，却显出一种更深沉的疲惫。
    他极轻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他对自己，也对萧彻的投降。
    下一秒，他感到萧彻的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后肩上。很轻，像一个疲惫孩童的依靠。少年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褪去了所有尖锐外壳，只剩下的疲惫：“凌非，别认输。”
    “你若认了，这局棋……我一个人下不下去。”
    这句话比任何星轨阵法、龙刍之力都更重地撞进凌非心里。他猛地转身，抓住萧彻的手臂。萧彻抬眼看他，眼底那片星海碎了，露出底下深藏的、与他年龄不符的……依恋。
    凌非的手从抓住手臂，缓缓上移，最终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力度，按在了萧彻的后脑，将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萧彻那双总是盛着讥诮与算计的桃花眼，此刻眼尾微微泛红，长睫在不易察觉地轻颤，他鼻梁高挺，唇色因失血和消耗而显得浅淡，此刻正微微抿着，仿佛在竭力压制某种汹涌的情绪。
    良久，萧彻极轻地动了一下，额头蹭过凌非的鼻尖几乎相触。“……你的龙刍，”他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在咬我的星魂。”不是抱怨，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迷醉的好奇。
    凌非喉结又是一滚，像是警告，又像是……安抚。“它不喜灵气。”他哑声回应，陈述一个事实，却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坦白。
    萧彻能清晰地感受到凌非额头的温度，以及其下龙刍之力如困兽般的搏动。这力量足以焚毁星辰，此刻却被他轻易地抵着，毫无防备。
    就是这一刻，萧彻想。某种他精心饲养、却终究失控的东西，猝不及防地咬住了他的心脉。
    他默默布局数载，关注这枚“棋子”在深宫中的一举一动。而当凌非真正走近时，却才发现这个国师内里的脆弱。
    他原本只是欣赏这柄刀。欣赏凌非在腐朽王朝里硬生生劈出的那道凛冽寒光，欣赏他明知是棋却偏要破局的愚勇。与他合作，是因利而动；出言维护，是为保这枚最重要的棋子。
    可何时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