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差事与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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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劝说”失败后,林见夏安分了好几天。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没摸清大佬的脑回路和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前,他那套“直接干”的理论不仅行不通,还可能惹祸上身。
他决定暂时蛰伏,先当好这个杂役,吃饱饭,活下去再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清晨,林见夏刚打扫完院子,准备去书房进行每日例行的擦拭,叶知秋却从书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
“去执事堂,领这些材料回来。”
叶知秋将纸递给他,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见夏接过一看,头皮微微发麻。正是前几天赵铭送来那份清单的抄录版,上面罗列着各种他听都没听过的材料名称:三阳草、淬金石、无根水、低阶妖丹若干……种类繁杂,数量要求精确得离谱。
让他去领?他一个身份低微的小杂役,去执事堂领这种明显超出常例、且一看就是被人刁难才摊派下来的物资?这不是把他往火上烤吗?执事堂那帮人,哪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主?
林见夏下意识地就想推脱:“少主,我……我怕说不清楚,要不……”
“清单写明,照做即可。”
叶知秋打断他,目光落在他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有何问题,让他们来找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见夏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少主。”
他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清单,心事重重地出了聆秋院,朝着执事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脑子里预演可能遇到的各种刁难和推诿,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是卑躬屈膝?还是据理力争?好像哪种都不太靠谱。
果然,一到执事堂,说明来意并递上清单后,柜台后那个胖乎乎的执事弟子只是扫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为难。
“聆秋院的?”
他拖长了语调,手指在清单上弹了弹,
“银悦师弟,不是师兄为难你,你这单子上的东西,尤其是这三阳草和淬金石,库房里紧俏得很呐,各峰各院都等着用,早就分配完了。你看是不是回去请示一下叶师兄,能不能换点别的?或者……再等等?”
林见夏心里“咯噔”一下,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叶知秋那句“有何问题,让他们来找我”,试图给自己壮胆。
他挤出一点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卑不亢:“这位师兄,清单是执事堂下的,限期三日。若是库房实在没有,可否请师兄出具一份短缺证明,我也好回去向少主复命?或者,能否告知具体何时能调配到位?少主那边,怕是等不起。”
那执事弟子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小杂役居然还敢反问和提要求,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拿叶师兄来压我?库房有没有货,什么时候到货,自然有库房的章程,是你一个杂役能过问的?让你等就等着!”
若是真正的银悦,此刻怕是早已吓得唯唯诺诺,不知所措了。
但林见夏骨子里那点现代人的平等意识和“按规矩办事”的念头冒了出来。
更何况,他隐约觉得,这本身就是叶知秋的一次试探——试探他的能力,或者试探他的身份?
他想起现代办事遭遇推诿时,有时较真反而能推进。
他心一横,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周围几个来办事的弟子都能听到:“师兄言重了,我岂敢压您?只是执事堂派下的任务,白纸黑字写着限期三日。若无法完成,总得有个说法。您说库房无货,可否劳烦您现在就带我进去清点核对一下?若果真无货,我立刻拿着您的签字画押回去复命,绝无二话。若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若是有货而你故意卡着不放,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那执事弟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当然不敢真让林见夏进去清点,库房里这些东西自然是有储备的,只是被吩咐了要卡一卡聆秋院罢了。
他没想到这个小杂役如此难缠,句句抓着“规矩”和“复命”不放,还引得旁人侧目。
他咬咬牙,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你等着!”说完,转身进了内堂。
林见夏站在原地,手心也有些冒汗。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硬顶是对是错,但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过了一会儿,那执事弟子沉着脸出来了,手里拿着几个盒子和一个布袋,没好气地扔在柜台上:“点数!签收!赶紧走!”
林见夏仔细清点,发现三阳草和淬金石的数量比清单上要求的少了一成左右,但其他材料大致齐全。
他知道这恐怕已经是对方最大的“让步”了,再纠缠下去未必有好结果。
他爽快地签了字,拿起东西,礼貌地道了声谢:“有劳师兄。”然后在那执事弟子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快步离开了执事堂。
直到走出老远,林见夏才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他看着怀里这些来之不易的材料,心情复杂。
这趟差事,简直像是打了一场仗。
回到聆秋院,叶知秋正站在院中那几竿翠竹前,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出神。
林见夏上前,将材料放下,如实汇报:“少主,材料领回来了。只是三阳草和淬金石,库房说紧缺,只给了这些,比清单上少了一成。”他没提自己是如何“据理力争”的,只陈述结果。
叶知秋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些材料,最后落在林见夏脸上。
他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深邃了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知道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评价结果的好坏。
但林见夏却敏锐地感觉到,叶知秋看他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几秒。
那目光不再是完全的漠然,而是多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探究。
果然,下午的时候,又一件小事发生了。
林见夏在擦拭书房窗棂时,不小心碰掉了窗台上放着的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玉佩。那玉佩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却没碎。
林见夏吓了一跳,连忙捡起来,仔细检查,发现玉佩完好无损,只是系着的络子有些松了。
他记得这玉佩似乎一直就随意放在那里,落了些灰,不像是什么重要物件。
他松了口气,小心地将它放回原处,顺手把松了的络子紧了紧。
晚上,叶知秋进入书房后,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窗台,在那枚黑色玉佩上停留了一瞬。他走过去,拿起玉佩,手指摩挲着被重新系紧的络子,眼神微凝。
这枚玉佩并非法器,也确非重要之物,只是很久以前一个失败的炼器试验品,被他随手弃置。
但其上被他附着了一缕极微弱的神念印记,寻常人根本不会察觉,更不会去动它。
若是原主银悦,那个胆小怯懦的少年,即便碰掉了,也只会惶恐地原样放回,绝不敢多做任何手脚,更不会将络子系得如此……利落结实。
这个“银悦”,不仅行事风格大变,敢在执事堂据理力争,甚至还会下意识地整理“无用”之物。
那种细微处的利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同”,正在一点点暴露出来。
叶知秋放下玉佩,走到书案后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窗外,月色清冷。
院内,林见夏正在笨拙地尝试用院子里捡来的细树枝和剩下的破布条,制作一个简易的鸡毛掸子——他总是觉得用抹布擦书架效率太低,而且很多角落够不着。
树叶沙沙作响,掩盖了书房内几乎微不可闻的敲击声。
叶知秋的目光透过窗棂,落在那个正跟树枝和布条较劲的灰衣身影上,眸色深沉如夜。
这个壳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别有用心者安排的探子?手法却如此生疏外露,甚至带着一种古怪的天真。
还是……真的换了一个灵魂?
他需要更进一步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