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三章:秋日私语,心动的轨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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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手宝事件像在林隅安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余波久久未平。
那个毛茸茸的、持续散发着热源的小熊,被他像供奉什么珍宝似的放在书包最里层,只在手指实在冻得僵硬时才舍得拿出来捂一会儿,仿佛那上面残留的温度是什么限量版的消耗品。
他变得更加敏感。
沈墨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句平淡的话语,甚至只是一个眼神的落点,都会在他心里被反复揣摩、放大、解读。
他试图从这些碎片里拼凑出一个答案,却又害怕那答案真的清晰显现。
这种心神不宁直接反映在了学习上。
几次随堂小测,他的成绩出现了小幅度的波动,虽然比起从前仍是进步巨大,但那种停滞不前甚至偶尔倒退的状态,让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又开始摇摇欲坠。
周五的数学小测卷子发下来,一道他原本掌握不错的题型,因为审题疏忽和计算粗心,扣了整整八分。
鲜红的叉像嘲笑的嘴,咧在卷面上。
下午图书馆辅导时,林隅安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他把卷子推到沈墨竹面前,脑袋耷拉着,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沈墨竹拿起卷子,目光快速扫过,在那道错题上停顿了片刻。
他没有立刻讲解,而是抬眸看向林隅安:“最近状态不好?”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责备,更像是一种冷静的观察。
林隅安心里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的边缘,含糊道:“可能……可能是前几天没睡好。”
他不敢说是因为总是胡思乱想,心神不宁。
沈墨竹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带着某种穿透力,让林隅安无所遁形。
他几乎要以为对方看穿了自己所有混乱的心事。
然而沈墨竹并没有追问。
他只是将卷子翻到背面,用笔尖点着一道难度更高的综合题:“先看这道。你的思路大体是对的,但是在第二个衔接点用了最复杂的方法,绕了远路。”
他开始讲解,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晰简洁,将复杂的逻辑层层剥开。
讲到关键处,他极其自然地拿起林隅安放在桌上的笔,在草稿纸上演算。
两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拉近。
沈墨竹微低的头就在他颊侧,细碎的黑发扫过额角,呼吸间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林隅安的耳廓。
林隅安的身体瞬间僵住,所有的注意力都无法控制地集中在了那细微的触感和气息上。
他能闻到沈墨竹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淡淡墨香的味道,能清晰地看到他低垂的眼睫,以及镜片后专注的眼神。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沈墨竹讲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所以,这里直接用柯西不等式,一步就能到位。”沈墨竹写完最后一步,笔尖顿住。
他似乎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和走神,侧过头来看向林隅安。
距离太近了。
近到林隅安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自己怔忪的倒影,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图书馆角落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两人交织的、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沈墨竹的目光落在林隅安骤然绯红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消失不见。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拉开了距离,将笔放回原处。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听懂了吗?”
冷空气重新涌入两人之间那短暂暧昧的距离,林隅安猛地回过神,脸颊烧得厉害,慌忙低下头,胡乱地应着:“听、听懂了……”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心虚得显而易见。
沈墨竹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又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像是错觉。
“林隅安。”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林隅安心头一跳,紧张地抬头:“啊?”
“专注一点。”沈墨竹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林隅安心里那些旖旎混乱的泡泡。
是啊,时间不多了。高三过去一半了,高考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在这里为了些莫名其妙的心思浪费时间、成绩下滑,简直愚蠢透顶!
巨大的羞愧感和紧迫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对不起,我会专注的。”
接下来的时间,林隅安强迫自己收拢所有心神,紧跟沈墨竹的思路。
虽然效率依旧不算最高,但至少不再走神。
辅导结束时,天色已经暗透。两人收拾好东西,默默走出图书馆。
寒冷的夜风一吹,林隅安打了个哆嗦,脑子却清醒了不少。他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沈墨竹,对方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
“那个……暖手宝,”林隅安从书包里掏出那个小熊,递过去,“谢谢。”
沈墨竹接过来,随手塞进外套口袋,淡淡应了一声:“嗯。”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两人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
走到分岔路口,沈墨竹停下脚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告别。他转过身,看着林隅安。
路灯昏黄的光线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点,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实的情绪。
“如果……”他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飘忽,“如果觉得压力太大,可以说出来。”
林隅安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沈墨竹移开视线,望向远处宿舍楼的灯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不要自己硬扛。效率更重要。”
他说完,似乎觉得话已到位,便朝林隅安微一颔首,转身走向了宿舍楼的方向。
林隅安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五味杂陈。
沈墨竹看出来了。看出来他的状态下滑,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甚至可能……隐约猜到了他状态下滑的原因与他有关。
但他没有点破,没有追问,更没有表现出任何超出界限的关心。
他只是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提醒他专注,告诉他效率重要,甚至含蓄地表示可以倾听——来试图将他拉回正轨。
这种冷静到近乎克制的好,像一张绵密柔软的网,将林隅安缠裹得越来越紧。他一方面因为对方敏锐的洞察力而感到心惊和羞愧,另一方面,又因为那份含蓄的体贴而心生贪恋。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隅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乱成一团麻。
冷风刮过,他裹紧了外套,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下午图书馆那一瞬间的靠近,和刚才沈墨竹那句“如果压力太大,可以说出来”。
也许,他真的只是想帮助一个成绩不好的同学吧。
毕竟他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责任感强,看不下去别人自暴自弃。
也许,那些细微的体贴和照顾,真的只是他教养好,顺手为之。
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心跳和猜测,才是那个可笑又多余的误会。
林隅安努力试图说服自己,将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萌芽强行按压下去。
对,就是这样。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要专注。时间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将那些躁动的情绪全部冻结。
可是,心底某个角落,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固执地反驳:
如果只是责任,何必在意他压力大不大?
如果只是顺手,何必在冷风中停下脚步,说出那样近乎安慰的话?
夜风吹起路边的落叶,打着旋儿,不知所踪。
就像他此刻的心事,飘摇不定,找不到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