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尽兴的荣璟，踩着饭点进了办公楼。张局正从办公室出来，正好和他一个照面。
    “张叔”，荣璟瞬间收起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乖巧的叫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缝。荣璟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很具有欺骗性。
    “嗯，小璟，来了就好好干，你爸也是用心良苦，别让他伤心。”张局慈爱的拍了拍荣璟的肩膀，忙着走了。
    荣璟收起脸上的笑，刚刚的乖巧仿佛是幻觉，抬脚踹开门，一脸无聊的进了办公室。
    刘强一进屋，就看见荣璟两只脚无所顾忌的搭在办公桌上，长腿笔直的交叠，上半身陷在办公椅内，正歪着头看他。
    “哥，吃午饭吧。今天的午饭是在得意轩订的，都是按您的口味”刘强一脸谄媚，将两兜满当当的打包盒放在茶几上，又倒了杯温度适中的水放在旁边。等荣璟一离开办公桌，刘强赶忙拿打湿的纸巾擦拭掉刚刚皮鞋底不经意留下的灰尘。
    荣璟刚吃两口就听到电脑发出的收件提示，是刘强打开了他的电脑。
    “哥，有工作嘿。”刘强是一位称职的小弟，在荣璟手下兼任打手、司机、保姆、当然现在叫秘书？他似乎比荣璟更对这份工作上心。
    “哥，是举报信。”刘强眼里闪烁的兴奋地光芒，这可是他工作以来的第一份差事——不对，是大哥工作以来。
    “念”，荣璟把擦拭手指的纸巾往桌子上一扔，站起来朝办公桌走过来。
    “举报桑普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违规偷排工业废水，偷排地点……”
    这真是想睡觉有人递枕头，正想着怎么在他哥面前表现一下，这不上赶着有人送上来？
    荣璟用食指侧着在屏幕上点了点，凉飕飕的道：“查查这个人到底是谁，然后……给他点教训。”
    “荣哥，您就瞧好吧。”刘强撸起袖子，带着要去抢银行的一股子亢奋劲消失在了门口。这人说好听点叫为虎作伥，说难听点叫狗仗人势。
    沈峪回到办公室，刚结束一上午的会议，公司虽然订单不少能够维持运转，但是生产、管理混乱，产品定位不清晰，想要一切步入正轨还是要花点精力。正想着下午的工作安排，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荣璟：“哥，有个人举报你们公司，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处理的漂亮。”
    ……
    服务器终于结束了令人难忍的噪音，屏幕显示：
    Jobcompleted。（计算结束）
    窗外黑漆漆的，夜深了。周五的晚上加班的人很少，大家都归心似箭。贺鸣走出办公大楼，今天没有月亮，连星星也没有，沉闷的天色压的人有些喘不上气。
    要下暴雨了。
    黑色车子完美融入这漆黑的夜色中，沿江东路属于新修路段，没有路灯，贺鸣住的别墅区，恰巧要经过这里。本该放松的心情却被这压抑的氛围搅的有些烦躁不安。
    贺鸣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扯松了领口，指节无意识叩了叩真皮方向盘——或许是空调开得太低，又或许是车窗外的黑暗太浓，后颈竟浮起薄汗。正想将空调调低点，余光却看到前方什么黑影把路死死的挡住了。
    吱———
    轮胎在新修的柏油路上留下一串痕迹，车身一个侧摆，堪堪停在前面横挡的卡车前。
    操！
    贺鸣颤抖的手砸在方向盘上，身体还没从刚刚的惊险场景中缓过来，微微战栗着。急促的喘息声在封闭的车厢内回荡，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扣扣扣，是金属敲击车窗的声音。
    “下车”，恶狠狠地声音在这黑夜显得更阴冷渗人，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这个时候了，谁会乖乖下车？
    贺鸣猛地一打方向，车子发出一声轰鸣，掉头往回快速窜出去。刘强几个本来拿着棍子围上来的瞬间，车字突然发疯似的冲他们冲过来，像把他们当成死物一样，丝毫没有减速的意味。只要他们不躲，车子就会毫不留情的从他们身上碾过，刘强几人急忙四散似下躲开。
    眼看贺鸣就快冲出路口，刘强抡起胳膊，把手里的棍子砸了出去。
    “”碰——哗啦——”铁棍狠狠插在车子后风挡上，周围裂开无数蜘蛛网，碎裂的玻璃块虽不锋利但在高速下仍带着致命的杀伤力。
    奥迪此时优越的操纵性能得以全面展现，敏捷的像抓捕猎物的豹子，但此刻，应该叫亡命的豹子。
    贺鸣此刻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碰——”侧后方车轮被狠狠一别，车不受控制的掉了个头，耳边尽是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又是一声，贺鸣身体不受控制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勒回。
    钝重的痛感从额角炸开，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砸了一记，他眼前一阵眩晕，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慢慢滑下，浸入衬衫仿佛是落在雪地里的梅花瓣，凌乱又醒目。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哗啦，主驾驶的车玻璃碎片像冰雹一样砸在他身上，脸上。车门被暴力拉开，一个铁钳一样的手臂拖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拽。贺鸣被拖拽着重重砸在地上，往骨头缝里钻的剧痛顺着脊椎窜上来。
    刘强脚抵着贺鸣肋骨上，带着十足的狠劲往下碾。贺鸣被压得闷哼一声，像被掐断的叹息，尾音带着破碎的气音，额角的血混着冷汗滚进衣领，晕染在衬衣上像是被雨水泡开的朱砂。
    刘强手里的棍子缓慢又不容抗拒的戳他在另一侧肩膀，语气阴冷的像是缠在人身上的毒蛇:”就你小子多管闲事？再敢举报，下次就不是陪你玩玩了。”
    说完，用铁棍拍了拍贺鸣的脸颊，侮辱性不言而喻。“你敢报警，就等死吧。”
    看着脚下的人脸色惨白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刘强满意的带着小弟离开了。
    阴冷的风卷着江水的湿气扑面而来，深夜的沿江路在黑暗中仿佛看不见尽头。
    贺鸣维持着仰躺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胸口轻微起伏。
    半晌，他的一手撑着地面，动作缓慢地爬起来。肾上腺素不再发挥作用，身上剧痛传来，像是许久不用的老机器每一步动作都叫嚣着要罢工。贺鸣缓了缓，终于跪坐起来，右手捂着肋下，每喘一口气都像有把钝刀在剜。
    刘强的威胁好像混着黏腻的风又钻进耳朵：
    “你小子多管闲事……你敢报警就等死吧……”
    江风卷着湿气扑在他后颈，凉得人发颤。话音还未散尽，杨政无奈又担心的叹息又浮现：
    “你再这样下去，对你自己没好处。”
    ……
    贺鸣从车座下艰难的捡出手机，屏幕已经因为这一连串剧烈的撞击碎裂了，仿佛在暗示他接下来的举动会造成同样的结局。
    是吗？我就不信他们能只手遮天！
    “警察同志，我要报警。”原本清亮又干净的声音此刻带着点沙哑，像是纸壳子刮擦地面的声音，因为疼痛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了。
    ……
    红蓝交织的警灯点亮了这片漆黑的路，如同寒冬的火把驱散了贺鸣周身的寒冷的侵袭。
    “情况我已经记录了，只是这个路段没有监控，调查需要时间。最近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报警。”警官做好记录后，看了看贺鸣身上的血迹，“你这样自己去医院没问题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贺鸣垂眼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没问题，我自己去医院。”
    黑色奥迪左后方已经凹进去一大块，车身刮擦严重。原本崭新的连个划痕都没有的新车，就这样迎来了第一次大修。贺鸣叫了拖车把车拉去了维修，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李俊逸的电话。
    李俊逸赶到的时候贺鸣坐在路边，汽车暖黄灯光打在他身上，印出他一身狼狈。“你现在怎么样？还能走吗？”
    电话里贺鸣已经把大致情况和他说了，一场追尾事故，已经处理好了。
    “拉我一把”贺鸣朝他伸出手，卷起的衬衣袖子再也藏不住下面白皙又修长的手臂，上面还沾着血，在车灯的照射下刺眼又醒目。李俊逸一手抬起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架起来，贺鸣倒抽的冷气擦着他耳畔掠过，他这才发现对方后背的衬衫洇着暗斑，不知道是血还是水。
    李俊逸看出了贺鸣心情的低沉，他故作轻松道：“走吧，师兄，今晚的剧本是俊逸的报恩，我保证把你服侍好。”
    夜深了，路上已经没有车，李俊逸不自觉踩了脚油门，车子快速向医院的方向驶去。。
    “俊逸，今晚麻烦你了。”贺鸣缓缓开口。
    听着贺鸣的话，李俊逸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贺鸣正闭着眼靠在座椅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只受了伤的小猫，倔强的忍着痛。
    李俊逸盯着前方笑道：“师兄不用跟我客气”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如果实在对我心怀歉疚，那篇SCI挂我个二作我也不介意哈？”
    车子驶入B市中心医院，李俊逸扶着贺鸣朝急诊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