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厂在另一个厂区，等贺鸣开车回到办公区已经十点半了。
    手机振动提示新微信消息。
    李俊逸：“完事了吗，新来的总裁有点帅哦，速来”
    贺鸣快步走出电梯。
    405会议室内，研究院长杨政正在台上汇报工作，激情澎湃，神采飞扬。沈峪坐在下首第一位，长腿优雅交叠，手肘靠着扶手，上身后仰，目光专注地投在屏幕上，这是一个非常闲适的姿势。
    门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在这会议室显得格外突兀。沈峪的目光下意识的移到正朝里走的人身上。
    贺鸣来不及脱掉的的白大褂还罩在身上，本应宽松臃肿的实验服，穿在他身上反而衬得人纤瘦挺拔，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没想到公司还有这么”漂亮”的人，赏心悦目。
    贺鸣匆忙进场，冲着杨政礼貌点头示意后，微侧身冲沈峪礼貌点头，随即转身，朝会议室空位走去。
    ……
    午休时间，贺鸣又以查看生产进度为由来到一厂。
    正对排污口的墙体底部上有一处不太起眼的淡黄色的痕迹，像是临时用石灰盖的，地上零星分布着一些金属锈斑，断断续续，不凑近仔细查看，很难察觉与周围环境的异样。
    此时工人都去吃饭了，空荡的厂房内一个人都没有。贺鸣拿出手机打开时间水印，拍摄完成。
    回到办公区，办公室的灯还关着，室内显得黑沉沉的，有些闷。贺鸣打开公司的监督平台——廉政系统，写下了匿名举报信息：
    一厂员工存在偷排未处理电芯废水的违规操作：
    偷排地点：厂区东侧1号排污口
    偷排时间：周三23时
    附件为举报材料。
    ……
    仿真所的工作比较复杂，建模、计算、调试、评估、出具仿真报告、跟进生产问题。因为工作难度大，人手也比较少，每个人手里至少七八个项目同时进行。别的部门还能喝喝茶聊聊天，他们连个上厕所的功夫都得抽时间。
    这天早晨，贺鸣一进办公室就听见了李俊逸的哀嚎：“真的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老朱不做人啊。”
    欧盈一看贺鸣进来，一脸看到了救星，小脸像是要挤成一朵花：“师兄，求您疼我。”
    贺鸣被他俩这一出弄得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老朱身在国外还是不放过我们，可恨啊。【凌晨1：35分，这个月大家务必每人一篇专利，下周要出初稿】，谁大半夜的发消息，他还是人吗？”朱昊是他们所长，这两天出差去澳洲跟进海外储能产品，本以为山高皇帝远能轻松点，结果现在的皇帝有手机啦。
    这专利也不是谁都要写的，比如易老师，身为老油条装聋作哑是一把好手，老朱拿他也没办法，只能拼命压榨他们三个。
    “我手里有两个想法还没做，你们一人一个吧。最后一次，下个月我可就不帮忙了。”贺鸣说着，把文档分别发给两人。
    “师兄，你对我真好。”又是李俊逸，一脸羞涩、甜蜜、扭捏。
    ……
    “贺鸣”
    贺鸣寻着声音转过头，“过来一下。”杨政在门口叫了一声，就转头回办公室了。
    贺鸣起身跟上，敲了敲门：“杨总，您找我。”
    “关上门，先坐吧。小贺啊，你来公司快三年了吧。”
    “是的，到今年七月份就满三年了。”
    “嗯，你这孩子专业能力强又勤奋，你们所呢，忙是忙了点，但也是最锻炼人的，能学的东西多。你们朱总去国外期间，你们所的事情就由你负责吧。”
    “好的，感谢杨总的信任，我一定好好努力。”
    “有什么困难就提，我能办的一定帮你们解决。”
    贺鸣顺势道：“别的倒没有，就是我们所人太少了，项目又多，希望能多招几个人，不然我们加班都是小事，主要怕耽误项目进度。”
    “嗯，这个嘛，你们朱总也跟我说了，但是招人急不来啊，放心，我一会再去催催人事总监，这事一定尽快给你们落实。”
    贺鸣正起身想走，就听杨政又开口：“还有件事，小贺啊，关于你举报偷排的事，这件事你做的非常好，公司已经处理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后面你就不要再管了。”
    “您怎么会知道？廉政系统不是匿名的吗？”贺鸣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
    “哎呀，小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的，也欣赏你的为人……”
    ……
    贺鸣走出院长办公室，低着头，白皙修长的的脖子反向露出了一个渐渐地骨节。
    脑子里回荡着杨总最后一句颇为无奈的话：“你再这样下去，对你自己没好处。”
    要这样算了吗？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每天做好自己的工作，可……
    夜深人静，办公室还亮着灯，惨白的灯光照的有些刺眼。贺鸣坐在办公桌前，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打开了HB平台的网站……
    ……………………
    刚结束一个会议，沈峪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荣璟。
    “喂，哥，今晚有空没，你回来都快一周了，我还没给你办接风宴呢。”
    “你小子，放出来？”听筒里传来带着点尾音上挑的清亮嗓音，沈峪有些揶揄他道。
    荣璟是沈峪的表弟，从小就喜欢跟着沈峪屁股后面跑，最崇拜的就是他这个表哥。也正因为如此，后来沈峪投资时，荣璟也是毫不犹豫的跟，把他的私房钱全都投进去了。
    事实证明荣璟的命真好，跟着表哥就没赔过钱，光是BTC自从买入后就翻了30多倍，纳斯达克年年新高，里面的七朵金花更是一路飙升。
    短短几年时间，连荣璟都实现了财富自由。他本人懒散，没什么大志向，也不怕老爹断他的银行卡了，整日带着小弟没少干混账事，日子舒心又安逸。
    “【高官家庭“二代”涉黑当街暴打情敌，法律尊严不容践踏】，这才多久没见，越来越有出息了？我看姨父还是教训的轻。”沈峪扯松领带，靠在真皮椅背上。
    “哥，你可不能跟我爸妈一伙啊，我这不改邪归正了吗，老头让我去HB局我这也乖乖去报道了，我现在可是有正式工作的社会好青年。”荣璟的声音突然放软，带了点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头要糖吃的黏糊劲，“哥，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地址我发你，晚上见哈。”
    ……
    私密包厢大灯四周环绕着一圈圈的水晶吊坠，折射出柔软的暖黄色，饭桌上的菜几乎没人怎么动，酒倒是下了一半。
    “这次回来还走吗？听说你任职桑普了，是打算把美国的重心转移到国内了？”张志良放下酒杯，手指无意的摩挲着酒杯壁。和荣璟松着两颗纽扣的花衬衫不同，张志良穿着淡色的衬衫总是规规矩矩的扣好。他和荣璟一样，从小和沈峪长大的，沈峪开在美国的投资公司，二人也是注资了不少，什么事都不管，只闭嘴拿钱。不同于荣璟的懒散，张志良去了纪W，做的还像模像样的。
    “美国那边已经步入正轨，偶尔过去就行了，近期先在国内。”沈峪开口道，本就是给他接风，他喝得最多但眼睛里丝毫没半分醉意。
    “要我说舅舅真是大材小用”，荣璟喝的有点高，大着舌头学着沈父的语气，摇头晃脑道：“要支持实体经济嘛，你搞金融的也要立足实体产业，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
    众人好久不见沈峪，一顿饭也是不停地跟他敬酒。见喝的差不多了，荣璟已经开始张罗着转场续摊。沈峪抬起手腕，灯光闪在表盘上，折射出的光让狭长又锋利的眼睛眯了下才看清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了。
    “你们去吧，钱算我账上，玩得尽兴。”沈峪向来不参加他们这种局。
    荣璟从来不会反驳沈峪的话，在他心里，沈峪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无比的正确、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