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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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李吉安的办公室格外明亮。
两个人影一坐一站在办公室里,周遭空气凝至冰点。
李吉安直挺挺站在凳子前,低头去看那人衣服上的铭牌。
“那谁,你叫阮……民是吧?那什么,你们的实验数据给我看一眼成不?”李吉安翘着鼻子,两只手交叉在胸前。
“……我叫沅民,不是阮。”他抬起眼,李吉安从他那骇人的神色中看出他的无奈。
“都一样,那个行不行啊……”李吉安心虚得要死,声音也低下来。
沅民挠挠耳尖,将头侧向李吉安:“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太好,你再说一遍。”
李吉安看不见他正脸,不知道他是在装还是真的没有听清,下意识重复一遍。
沅民转过头,脸上表情玩味。
看他这样子,李吉安就知道自己被耍了,像河豚气得鼓起来。
“啧,你这人,算了算了,我不要你们的研究成果了。”他羞愧撇头,嘴里不肯服软。
沅民一挑眉毛,从凳子上站起身,作势要走,李吉安赶着捉住他的衣袖,低声埋怨:“这下你又听得见了”
他脸上的表情属实好玩,明明冷着张脸,偏生得嘴里的话又羞又愧,沅民也来了兴趣,接着逗他。
“你早些不还犟着不肯和我说话吗,怎么现在话又那么多?”他摆开李吉安的手。
“我、我……”李吉安被自己今早说的话驳的哑口无言,在嘴里发了几个无意义的“我”字。
“你这人怎么这样,到底是谁招惹谁?明知道我在……”
李吉安想起来了,这破报告还是他的,登时哑了声。
沅民歪头看他,心里觉得好笑。
“所以你就是想要那份报告?”沅民扶着椅子坐直,脸贴上来,靠着李吉安很近。
“你早说,早说我……”他将U盘从裤缝口袋里提溜出来,刻意放缓了语调,有意吊着李吉安。
看着他眼睛里那股期待劲,心里得了逞使坏道:“我也不给。”
李吉安突然在心里后悔,自己怎么就发神经把这活佛请过来了。
眼前浮现院长听了他的话后脸上的忍俊不禁,和面前这张的脸重合,越看越气,越想越亏。
最后一怒之下,李吉安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不顾沅民反抗抓着他的手腕凶狠道:“你帮不帮?”
沅民神色沉下,强硬甩开他的手,将U盘塞回去,不容置疑:“不帮。”
接着起身,作势要走。
李吉安急了,他们组是真的很需要这份资料,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眼见那人已行至门前,手也已经搭上了门把。
他牙一咬,脚一跺,大步跑上前从沅民的身后拦腰一抱。
“求……求你了,今天是我不好,但是我们组里真的很需要这份资料,你大人大量帮帮我们吧。”他的声音细小,恳求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办公室里的灯很明,二人的影子落在顶光下,李吉安看见沅民的头动了动。
沅民拍拍李吉安交叠在身前以防他逃掉的双手,示意他放开。
可李吉安哪肯放,双手缠得更紧了。沅民只好捏住他的骨节,将人捏得酸软,抓着他的手转过身,背部焊在门上,颇一副纨绔公子的样儿。
“我话还没说完,我不帮你,是因为我并不研究关于极地的地质探究,今天的那个是我朋友的研究成果,我也只在U盘里存了一小部分作示例。”他解释道。
“我不敢把那些给你,毕竟我要是真给了,那就是**了。”他无奈笑起来,眼里不见丝毫怒意。
李吉安这个科研脑袋,满脑子里只有“一小部分”几个字,没注意他后面说了些什么,一开口就暴露情商:“那剩下的呢,能给我看看吗?”
沅民看着他不说话,脸上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李吉安羞得恨不能此刻就在地上找个大点的地缝钻进去,耳尖冒红,只好用笑脸掩饰尴尬。
“其实你要是真想要也不是不行,我可以把你推荐给她,“他瞥见李吉安的红耳朵尖,心中顿时有了个坏主意,“只要你帮我一起搞完我现在这个项目,不光是你,你们整个组里我都一齐引荐给她。”
李吉安刚想应下狂点的头止住,眉间漏出点疑惑:“嗯,你找我?我能干什么?”
沅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根手指并在一起,有节奏用指甲叩击门框。
门外像是和他约好了似的,沅民放下手的瞬间,王鱼肆的声音就落在门上:“组长,你吃不吃鱼?”
李吉安反应过来,一时间竟不知要先回答谁的问题。
一旁杵着的沅民朗声应道:“他说他要吃。”
王鱼肆在门外“嗯”一声,稀奇问道:“你是谁啊,我组长呢?”
沅民一把打开门,放了端着盘黄鱼尾送饭的王鱼肆进屋,笑得彬彬有礼,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吊儿郎当样儿:“我啊,我是你们组长的新组员,他刚刚答应我说要和我一齐到云贵去研究那边的横断山脉。”
王鱼肆又是哦一声,又追着继续问:“那我可以跟着去吗?”
李吉安气得直朝着他屁股踹一脚:“家都被偷了,你还想着吃呢!”
王鱼肆委屈巴巴扭头看他:“我又不知道,再说你好好说不行,非要踹我屁股。”
李吉安在一旁看好戏,临走前得意道:“明天要来我宿舍找我啊,我们过两天就出发,组——长——”
李吉安冲着门口瞪沅民,见人已经走了,讪讪回身将饭盒从王鱼肆的手里一把夺过,反手关门把他锁在门外,仅留他一人拍着门板大喊:“组长,你不能这样对我——”
办公室里隔音性好,李吉安赚了个耳根清净。
翌日,李吉安从床上起了,难得他昨晚回宿舍睡了——当然,是被王鱼肆硬生生从书山里拔出来的。
他先去了卫生间洗漱,没开灯,屋里黑漆漆的,他摸了摸肿起来的眼圈,有点辣。倒叫想起昨天吃的辣鱼,该是上火了。他肚里暗戳戳骂那长着两只大眼的呆瓜。
水龙头拧开,干净畅快的水从水管里流出来,滴滴答答。他撩了一捧,往脸上泼,冰凉的触感一下子唤醒了他昏沉的脑袋。他扯过一旁架子上卷成一团的毛巾,往脸上拗,迎面一股霉味冲进鼻腔,味儿有点大。
他嫌弃地提起来一看,还是湿的。脸上顿时没了什么好脸色,一面心说这脸算白洗了,一面啪嗒将湿黏的毛巾丟到垃圾桶里。他又重新洗了把脸,就这身上睡衣擦干了水,转出门看时,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门。
屋里嘈乱,什么东西都堆在一起,旧衣搭在那里成了一座小山,估计再留个几天下场雨就能生虫了。他一拍脑门,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逃脱这场清洁。
但到底还是得收拾的。
好在今天周末,不用上班。
他撸起袖子,将那些衣服并在个筒里,搬到卫生间的拐角处,一股脑全丢进老旧的洗衣筒,往里头洒了些洗衣粉,抬手引着洗衣筒屁股后头老化发黄的电线插在高处的插座上。
自从大学毕业搬进来之后就没正经住过这屋子,这个老东西也是原就配有的。看着样子,怕是比他年纪都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他看着那些磨损不清的按钮图标,费劲巴拉在操作板上捣鼓一阵。不知是按到了哪个按钮,洗衣筒倏尔震动,嘀一声响,吓得李吉安还以为自己弄坏了。结果这老东西开始咚咚锵锵地运作了,李吉安担心地看一眼,为自己的衣服默默祈祷。
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有计划地将屋子里的东西整好,就是面对那些散布在屋中各个角落里的草纸时,他有点无能为力——根本控制不住不一头扎进去。
最后是洗衣筒运作结束时,一声巨大的提醒音在房中闷雷一样,才把他从一堆纸里拔出来。他强忍着心中念想,把那些纸张全塞到个纸箱子里。
他把屋子里里外外刷洗几遍,晒了衣服,拉开窗帘,炎炎日光刮在他身上,心内只觉得自己是只见不得光的吸血鬼,回头看时,瞧见一尘不染的室内,自豪感爆棚,早些间的坏脾气哪还见影子。
他没忘那一纸箱的草纸,但是其中的一些结论倒是给了他新的想法。他抱起这箱子,出门给它们觅个新的住处。
回到熟悉的办公室,草纸还是满天飞。不过他算是找到了收纳的趣味,挺高兴将那些张张收起来,一并分类塞到几个大箱子里。
他这边正忙着收拾东西,办公室的门摇摇晃晃开了。
他扭将头看去,纳闷是哪个不速之客周么还来烦人。睁眼瞧见正是恶煞沅民,早些间的怨气立时去而复返。
“你来干什么?大周末的能不能让人安生。”他白眼冷声道。
沅民好无辜:“哪是我不让您安生,是您自己不让自己休息,腿长在您身上,难不成是我逼着您来的?”
李吉安懒得听他胡搅蛮缠,瞪着眼睛问:“你找我干嘛?”
沅民表现出意外:“当然是来和您商量下周一出外考察的问题了,不然我总不能让您毫无准备就爬到云贵几千米的海拔上去吧。”
李吉安真真要火爆了,这番话当真是一点面皮也不要的了,他几时答应了。
他脸上的表情绷不住,眉毛都飞上天去:“我几时答应你了?”
沅民装无辜:“没有吗?那昨天我替您答应参加南极科考的时候您又不吱声,怪叫人误会的。”
李吉安脸一抽一抽的,那能一样么。
他憋了声装聋作哑,白眼要翻上天。
沅民见他没反应,心中一动接着道:“既如此,您不愿意,便罢了,我这就替您回绝邀请……”
“……干嘛一定要我去?”李吉安无奈。
沅民见鱼儿上钩,心情畅快笑起来,随手拈起门边架子上的一份杂志:“您以为你们院里为什么会把南极科考的项目给你?如果不是这份地理图鉴,我觉得你们院是不会和我们院争这个南极科考的名额。”
什么鬼?几时有这个南极科考名额,他没听院长说过啊。李吉安讶异不住,眼神里拿他不住,只在心里嘀咕。
沅民还在继续说,没注意到李吉安的小心思:“要我说,你初来乍到学术界,就跟着导师参加了个这么大的项目,大家都抢着要你。”
其实他也在心里奇怪,怎么这人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偏生就选了这么个籍籍无名的地方。
他到这里做讲座这些天就发现了,这个小破研究院,要钱没钱,要资源没资源,除了由着研究院自己拟订目标之外,外边随便挑一个稍微出名的地方,早打的他们七零花落。
这边两人各自心里有鬼,那边王鱼肆又不识时务打过来:“组长——您可真勤快啊,周末还加班……小沅老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吉安一把眼刀横过去,直在他四周割出了块寂静的地儿。
他像只惊弓之鸟愣在原地,呆傻着噤声。
“想让我合伙跟着你干也成,”李吉安回身夺过沅民手中的杂志,“带上他,否则没得商量。”
沅民脸上无半分惊讶,似早有预谋,语调轻松,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在嘴角若隐若现:“成交。”
他伸出只手掌,似乎想要和李吉安握手。
李吉安却并不领情,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带起阵风,拽过王鱼肆出外走了。
沅民收起嘴上笑意,背着光源,眼中不似人前从容,凝着眉色静静看二人远去的背影,随即自走了。
李吉安一路上死死揽着王鱼肆的脖子,勒得他快要窒息。
“老大,你放开,有话好说,我还不想死。”王鱼肆憋着张红脸,两只鱼一样的眼睛翻出来。
李吉安回过神,倒抽口气,急急放开了他:“对不起……你知不知道、或者听到别人说南极科考名额的事儿?”
王鱼肆趴在一旁的树上大声咳嗽,嘴里叫嚷:“什么东西?我没听院长说过啊……”
李吉安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敢再问,只好对他说:“你在这里歇着,我去给你买瓶水。”随后转身冲进一旁的便利店。
他从兜子里掏出身上仅有的零钱,拿了瓶农夫山泉,柜台结了账后往回走,把水递给渐渐消停下来的王鱼肆。
王鱼肆一边打着嗝拿水压,一边不忘了调侃李吉安:“组长、嗝,没见你和谁道过歉,、嗝,咋这么体贴啊。”
李吉安红了张脸,一圈打在他后腰上,王鱼肆刚咽下去一口水又被呛出来。
“咳咳咳、组长,刚夸你细心,你现在就打我。”王鱼肆扶着后腰嗔怪道。
李吉安赏他一记白眼,被王鱼肆几句话把刚才那份愧疚烟消云散,自己一气往前走了。
“欸,咋急眼了,组长——我错了——”王鱼肆在后面捂着后腰追,仰着头,倒真像电影里演的丧尸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