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私塾筹钱,夫夫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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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向安带回来的那包麦芽糖,温书言没舍得吃完,用油纸包好,藏在了柜子最里头。
只在每天做针线累了时,才抠一点含在嘴里,那甜味能咂摸好久,驱散不少疲惫。
他做新棉袄的速度更快了,想着要在程向安下次出门前让他穿上。
青色的厚布在他指尖变得服帖,棉花絮得均匀蓬松。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暖了些。
程向安依旧话不多,但饭后会多在院里站一会儿,看着温书言打理那几棵光秃秃的树桩。
偶尔,温书言端上熬好的枇杷叶水,他也会接过去慢慢喝完。
但这份平静并没持续多久。
这日午后,村里突然响起了铜锣声,是里正召集大家去祠堂前议事,说商量修缮学堂屋顶的事。
温书言和程向安到时,祠堂前已经聚了不少人。
赵四那几个之前闹事的,躲躲闪闪地站在人堆后头,不敢看他们。
村长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学堂是村里娃娃们念书的地方,屋顶破了,是该修。程先生之前垫了些,但不够。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商量商量,这钱怎么凑,工怎么出。”
话音刚落,一个尖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村长,这话我可要说道说道了!”
众人看去,竟是李大姐,她双手叉腰,嗓门亮堂:“按理说,程先生是学堂的先生,这学堂屋顶坏了,本该是他多操心的事儿。”
“怎么如今倒要咱们全村来凑份子?他如今可是成了家的人,开销是大,但也不能把公家的事都推给我们吧?”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为村里人抱不平,立刻引得好几个家里没孩子上学或者同样吝啬的人附和。
“就是!凭什么让我们出钱?”
“他家夫郎不是挺能干嘛,绣花赚钱贴补啊。”
与程家交好的黄大娘一听就火了,啐道:“我呸,李彩凤你要点脸吗?私塾是大家的私塾,屋顶坏了本该大家出力。”
“倒想逼着人家夫郎绣花养学堂?你咋不让自家汉子多去扛几根木头?”
人群中吵吵闹闹,你说我吵。
程向安面色一沉,刚要开口,却被村长抬手止住了。
村长皱着眉:“安静,安静。程先生是先生,不是泥瓦匠。学堂是大家的学堂,娃娃们读了书,以后出息了,光耀的是整个村子。”
“村长,您这话就偏心眼了。”李大姐不依不饶,眼神却偷偷往人群外瞟了一眼,“咱们村穷啊,家家户户都不宽裕。哪能说凑钱就凑钱?”
“要我说,谁受益谁出力,程先生要是实在困难,不如……”
“不如就把学堂后面那块没人要的荒地抵给村里,算是抵了修屋顶的钱工?那块地虽然贫,好好拾掇拾掇,总能种点东西贴补学堂不是?”
这话一出,人群静了一下。
学堂后面那块地?那地方偏僻又石头多,种啥都不长,几乎没人要。
但要是能白得过来……
温书言心里猛地一咯噔。
他忽然想起,有次程向安带他认周边地界时,曾指着那片荒地说过一句:“别看现在荒着,下面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后或许有用。”
当时程向安的语气很随意,但他记得先生眼里有一丝不同于平时的光。
难道……李大姐是冲着那块地来的?
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突然盯上一块没人要的荒地?除非……有人指使她。
温书言下意识地看向程向安。
程向安的脸色依旧平静,但眼神却冷了下来,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村长摸着胡子,似乎在权衡。
“李大姐,”程向安开口了,声音清冷但压住嘈杂,“学堂屋顶,是程某失察。修缮之资,我从未想过推卸。此前垫付,日后填补,皆是分内之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今日商议的是如何齐心协力为孩子们谋个安心处,并非市集讨价,更非典卖村产。”
他几句话,先把自己放在责任人的位置,堵死了对方“推卸责任”的指控,又将议题拉回“共同出力”的正轨。
李大姐眼见吃亏,强辩道:“程先生话说得好听,可大家都不宽裕……”
“不宽裕,非是不出力的理由。”
程向安打断她,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静却有力,“程某不才,束脩微薄,尚知尽力。诸位家中皆有学子在此启蒙,今日省下几十文钱,他日或误子弟前程几何?孰轻孰重,自有公论。”
他这话,点明了利益攸关,让那些只想占便宜不想出力的家长心里掂量起来。
李大姐眼见理亏,竟把矛头又指向程向安身后的温书言,阴阳怪气道:“程先生自然清高,就是不知您这位夫郎……”
“内子如何,不劳外人置喙。”
程向安的声音骤然降温,如同冰碴,眼神也变得锐利,狠狠剐过李大姐,“他为人如何,是否尽心,在场乡亲有目共睹。若再让我听见半句无端诋毁,”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便休怪程某不顾乡邻情面,只好请里正开祠堂,论个是非曲直,看看这青山村,容不容得下恶意中伤、搬弄是非之徒。”
开祠堂论是非,这可是极重的警告了。
李大姐脸唰的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敢再往外蹦。周围原本有些小心思的人,也瞬间息了声。
程向安这才转向村长和众多村民,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坚定:“修缮所需银钱物料,我会尽快列出明细公示。”
“程某我先前已出一部分,其余部分,恳请各位乡邻根据自家情况,力所能及,酌情帮衬。这份情,程某与内子铭记于心。”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有担当有态度,既强硬地维护了自家人,又给出了切实的解决方案,还把姿态放得足够低。
村长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当的,应当的,程先生高义,大家说是不是?”
“是是是。”
“程先生放心,我们肯定出力。”
“算我家一份。”
就在这时,温书言与程向安对视一眼,得到他眼中默许后,往前迈了一小步。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温柔的坚定,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各位叔伯婶娘,修屋顶是大事,是为了孩子们,书言和先生都明白。”
他话锋一转,看向村长和众人,眼神清澈:“但用荒地抵换,书言觉得不妥。”
“学堂是读书育人的清净地,旁边弄块菜地,施肥浇粪的,气味难免不好,也容易分了孩子们的心。
“再者,那地贫瘠,产出有限,怕是抵不了多少开销,反而废了人力,得不偿失。”
他这话句句在理,又全然是为学堂和孩子们考虑,让人挑不出错处。村民们纷纷点头。
温书言顿了顿,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更低柔了些,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书言不才,没什么大本事,只会些针线活。若是……若是大家不嫌弃,书言愿意日夜赶工……”
“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绝不敢偷懒。只求能让孩子们早日安心读书。”
他说着,眼眶微微泛红,却倔强的忍着,那副柔弱又一心为公的模样,瞬间击中了在场许多妇人和老人的心。
让更多村民都愿意发声。
“好孩子,说的什么话。”
黄大娘第一个嚷起来,“哪能让你一个人辛苦,算我家一份,我出三十文。”
“本来就已经出过力了,哪能让先生的夫郎出力。”
“我也出二十文。”
“我家孩子多,多出一份钱。”
……
场面一下子热络起来,人们纷纷开始认捐出工,把李大姐和她那换地的提议彻底晾在了一边。
李大姐气得脸都歪了,狠狠瞪了温书言和程向安一眼,跺跺脚走了。
事情圆满解决,人群渐渐散去。
──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
快到院门口时,走在前面的程向安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传来:
“那块荒地下面,有口废了的甜水井,位置偏,没人记得了。我原想着,等开春清理出来,或许……能试着种点不耐旱的梅树。”
所以他才会说“以后或许有用”。
他不是在计较一块贫地,而是在守护一个或许能种出更好梅林的希望。
温书言怔住,心口像被暖浪扑中,又酸又软。
原来他连自己偷偷盼梅的心思都知晓。
程向安说完,便推门进了院子,耳根似乎又有点红。
温书言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抿起嘴,偷偷笑了。
心里那点因为李大姐带来的阴霾,瞬间被这句话吹得烟消云散。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此刻,温氏正坐在镇上一间茶馆里,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穿着体面,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
温氏将一锭银子推过去,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
“王掌柜,消息我可给您带到了。青山村学堂后面那块荒地,底下可能有宝贝……您家开着砖窑,最识得土性。想办法弄到手,亏待不了您。”
原来,温氏不知从何处得知那废井或许关联着适合烧窑的黏土层,才千方百计欲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