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第二次登门，比沈青萝预想的要早。
    这天上午，沈青萝正带着二宝在院子里翻土——灵泉水灌溉的蔬菜长得太快，原本的菜畦不够用了，她打算再开辟一块地种些耐旱的药材。二宝拿着小锄头，有模有样地帮忙，额头上沾着泥点，却干劲十足。
    大宝去后山砍柴了，说是要攒够柴火换点碎银；三宝则蹲在新翻的土地边，用小树枝扒拉着土块，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沈青萝！老夫人来了！”
    院门外传来春桃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扬高，像是在提醒什么。
    沈青萝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心里了然——这是来者不善啊。
    她让二宝看好三宝，自己则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闩。
    老夫人依旧穿着那件深蓝色的寿字纹夹袄，只是今天肩上搭了件黑绒披风，手里的红木拐杖拄在地上，“笃笃”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她身后跟着四个丫环，春桃手里捧着个食盒，另外三个则端着盆、提着桶，像是要办什么大事。
    “老夫人。”沈青萝侧身让路，语气不卑不亢，“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老夫人没动，目光像刀子似的在她身上刮了一圈——沈青萝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裤脚还沾着泥，头发简单挽在脑后，看着确实比以前利落了，可这一身“穷酸气”，实在不像个能撑起家的样子。
    “听说你把院子翻得乱七八糟，还种了些不上台面的东西？”老夫人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萧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容不得这般胡闹。”
    沈青萝知道这是借口，老夫人怕是还在试探她。她笑了笑：“回老夫人，不是胡闹。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吃野菜也不是办法，种点蔬菜能省些银钱。再说……”她话锋一转，“这院子荒着也是荒着，侍弄起来反倒有生气。”
    “有生气？”老夫人冷哼一声，终于迈步走进院子，目光扫过翻得整整齐齐的菜畦，又落在窗台下那几盆长势喜人的药材上，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我看是你闲不住，想学着那些村妇当农妇！”
    “能让孩子们吃饱穿暖，当农妇也没什么不好。”沈青萝跟在她身后，不软不硬地接了一句。
    老夫人被噎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看来你是真把自己当萧家的主母了。”
    “我是孩子们的娘，自然要守着这个家。”沈青萝迎上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老夫人若是担心我败坏门风，大可放心。我只知道好好带孩子，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不敢想。”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态度，又给足了老夫人面子。
    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春桃，把东西端上来。”
    春桃应了一声，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精致的糕点，还有一小罐蜂蜜。另外三个丫环则把盆和桶放下——盆里是刚杀好的鸡，桶里是半桶白米。
    “这些是给孩子们的。”老夫人语气缓和了些，“大宝要读书，二宝三宝要长身体，总不能一直吃野菜。”
    “多谢老夫人体恤。”沈青萝让人把东西收下，心里却清楚，这不是单纯的赏赐。
    果然，老夫人话锋又转：“不过，萧家有萧家的规矩。既然你想当这个主母，就得守规矩。”她指了指院子角落的柴火堆，“这些柴火堆得乱七八糟，看着碍眼，今天之内整理好。”
    又指了指堂屋的方向：“屋里的灰尘也该扫了，蛛网要清干净，桌椅都得擦三遍。”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几盆药材上：“还有这些”草”，看着不像正经东西，要么扔了，要么就种到后院去，别摆在正院碍眼。”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柴火堆昨天刚被大宝整理过，整整齐齐的；堂屋每天都打扫，哪来的蛛网？至于药材，分明是看着长势好，故意找茬。
    二宝攥紧了小锄头，小脸涨得通红，却被沈青萝用眼神制止了。
    “是，孙媳记下了。”沈青萝恭恭敬敬地应下，“一定按老夫人的吩咐做。”
    老夫人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愣了一下，随即道：“我就在这儿看着，免得你偷工减料。”
    她说着，竟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春桃赶紧铺上软垫，又倒了杯茶。
    这是铁了心要盯着她干活了。
    沈青萝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对二宝道：“二宝，你带妹妹回屋玩，别出来捣乱。”又对刚从屋里出来的大宝说，“大宝，帮娘一起整理。”
    “娘，我来！”大宝放下柴火，撸起袖子就去搬柴火堆。
    沈青萝则拿起扫帚，先去打扫堂屋。她动作麻利，扫地、擦桌、清蛛网，每一样都做得干干净净，连老夫人最挑剔的桌腿缝隙，都用布擦得锃亮。
    老夫人端着茶杯，看似在喝茶，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没离开她。见她干活利落，不偷懒、不抱怨，甚至连擦桌子的力道都恰到好处，心里暗暗点头——这沈青萝，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青萝打扫完堂屋，又去整理柴火堆。她没让大宝动手，自己抱起一捆捆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像用尺子量过似的，连高度都差不多。
    太阳渐渐升高，晒得人头皮发麻。沈青萝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粗布褂子，却依旧没停手。
    三宝在屋里待不住，扒着门框往外看，见沈青萝累得直喘气，急得直跺脚：“娘亲，歇会儿！”
    老夫人没说话，只是瞥了三宝一眼。
    沈青萝回头对她笑了笑：“娘不累，三宝乖，去屋里待着。”
    二宝则从屋里端了碗水出来，走到沈青萝身边，小声说：“娘，喝点水。”
    沈青萝接过碗，刚要喝，就听老夫人道：“干活的时候喝什么水？等干完了再喝！”
    二宝的手一抖，碗差点掉在地上。
    沈青萝按住他的手，把水喝了一口，才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孩子们心疼我，我心里暖和。再说，干活出力气，喝点水才有力气继续干，您说是不是？”
    她语气自然，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却又不显得谄媚。
    老夫人被逗笑了，难得没再刁难：“行了，让她喝吧。”
    二宝这才松了口气，把碗递给沈青萝，自己则默默走到柴火堆旁，帮着递柴火。
    沈青萝看着儿子懂事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干活也更有劲了。
    最后，只剩下那几盆药材。
    沈青萝知道老夫人不是真要扔，只是想看看她的态度。她把药材小心翼翼地搬到后院——后院有个废弃的小菜园，正好适合种这些。
    “老夫人，这样可以吗？”她站在老夫人面前，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依旧挺直了腰板。
    老夫人看着整整齐齐的柴火堆，干干净净的堂屋，还有后院被安置妥当的药材，终于点了点头：“还算像样。”
    她站起身，对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沈青萝：“这是老夫人赏你的。”
    沈青萝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五两银子，还有一张药方。
    “这银子你拿着，给孩子们买些好东西。”老夫人道，“这药方是调理身子的，你刚生完孩子（原主的设定），底子弱，好好补补。”
    沈青萝心里一动，老夫人这是真的认可她了？
    “多谢老夫人。”她把银子和药方收好，“孙媳一定好好带孩子，不辜负老夫人的期望。”
    “嗯。”老夫人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对了，大郎两口子的事，县衙判了——杖责二十，罚银三十两，下个月就能出来。”
    沈青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老夫人是在提醒她，别以为把人送进县衙就万事大吉了，萧大郎毕竟是长房，总要给几分面子。
    “孙媳知道了。”她道，“出来后我会劝他们好好过日子。”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拄着拐杖走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沈青萝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不想动。
    “娘，你没事吧？”大宝赶紧递过毛巾。
    “没事，就是有点累。”沈青萝接过毛巾擦了擦汗，看着三个孩子担忧的眼神，笑了笑，“不过值得。”
    老夫人的刁难，更像是一场考验。现在考验过了，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
    二宝忽然道：“娘，老夫人好像不是真的讨厌你。”
    “嗯，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沈青萝摸了摸他的头，“以后见了老夫人，要懂规矩，知道吗？”
    三个孩子都点了点头。
    沈青萝看着手里的药方，上面是些温补的药材，正好适合调理身体。她又看了看那五两银子，心里盘算着——先给孩子们做两身新衣服，再给大宝买笔墨，给二宝买木头，给三宝买糖人……剩下的，就用来买药材种子，种在空间里，将来开个小药铺，或者药膳坊，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院子，把三个孩子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们围在沈青萝身边，听她讲着将来的打算，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沈青萝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希望。
    老夫人的“下马威”，不过是小插曲。她有空间，有手艺，还有三个懂事的孩子，还怕什么？
    以后的路还长，但她知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