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一次。”
    谢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雪前凝固的空气。那双冰蓝色的眼底却燃烧着顾焰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
    他抬起右手，腕部那碎裂的纹路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冰蓝光芒，不再是之前的幽寒，而是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不祥的炽烈！
    “你他妈又要干什么？！”顾焰心头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比面对任何强敌时都要强烈！他猛地去抓谢凛的手腕，想阻止这明显是自毁般的行径，“停下！”
    但谢凛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他的反应。
    那燃烧着冰焰的手并非指向身后追来的掘墓人或清道夫，也不是指向前方那疯狂舞动的、由数据和能量构成的苍白手臂，而是——狠狠拍向脚下冰冷的、流淌着幽蓝光路的暗银色管道地面！
    “以编号739权限，申请连接”摇篮”底层协议！验证码：零度冰封，心火燎原！”
    谢凛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了空间的嗡鸣和追击的喧嚣，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嗡——！！！
    整个庞大的空腔骤然凝固了一瞬！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些抓来的苍白手臂停滞在半空，底部沸腾的冷却液瞬间平静如镜，就连后方通道口传来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充能声也诡异地消失了。
    那颗巨大的“卵”——“母亲”，发出了尖锐的、混杂着惊怒和难以置信的电子悲鸣：
    【739？！你竟敢……用”他们”的钥匙……！】
    谢凛拍击地面的手掌下，冰蓝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瞬间侵入了管道壁的幽蓝光路系统！
    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剧烈冲突、吞噬、融合！冰蓝所过之处，幽蓝光路纷纷冻结、碎裂、崩解！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权限覆盖！
    一种同源却相斥的、更高优先级的指令，在强行夺取这片区域的控制权！
    “呃啊——！”谢凛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嘴角溢出鲜血，拍击地面的右臂皮肤下，血管因无法承受的能量冲击而纷纷破裂，染红了袖口，那冰蓝纹路的光芒也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
    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力，透支那未知力量的根源，去执行一个疯狂的计划！
    顾焰目眦欲裂，他能感受到谢凛体内力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他不再试图阻止，而是猛地将手按在谢凛后心，将自己体内那灼热的力量不顾一切地输送过去！
    “操！你要疯！老子陪你！”顾焰低吼着，赤红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灼热的能量如同奔腾的岩浆，涌入谢凛近乎枯竭的身体！
    冰与火，两种极端的力量在谢凛体内悍然交汇！
    预想中的排斥和爆炸并未发生。
    那灼热的“心火”竟如同燃料般，瞬间注入了即将熄灭的“冰焰”之中！
    谢凛腕部那濒临崩溃的纹路猛地稳定下来，光芒重新炽盛，冰蓝之中缠绕上了一缕缕赤红的火线，散发出一种更加恐怖、更加矛盾的毁灭气息！
    【不！！！】
    “母亲”发出了绝望的尖啸，巨大的卵体疯狂震动，表面的裂缝急剧扩大！
    谢凛猛地抬起头，眼中冰蓝与赤红交缠，他借由顾焰输送的力量，将那股冰火交融的毁灭性能量沿着手臂，狠狠灌入地下管道系统！
    “指令确认！底层协议覆盖！执行清理程序：归零！”
    咔嚓——轰隆隆！！！
    以谢凛的手掌为中心，冰火交织的能量如同病毒般沿着所有幽蓝光路疯狂扩散！
    所过之处，管道壁寸寸龟裂，那些暗银色的生物质甲壳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脆化、然后崩解成最原始的粒子！
    连接着巨卵的“脐带”管道一根接一根地断裂、枯萎！
    空腔底部那片浩瀚的冷却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消失，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复杂无比的机械结构！
    那颗巨大的卵体表面，无数苍白的数据手臂如同被灼烧般扭曲、消散！
    卵体本身开始剧烈膨胀、收缩，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幻象，发出无声的哀嚎！
    【为……什么……】
    “母亲”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甘和深深的困惑，
    【我们……本是……同源……】
    谢凛的脸色白得透明，身体摇摇欲坠，全靠顾焰在后面支撑着。
    他看着那颗崩溃的巨卵，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悲悯，又似是解脱，最终化为彻底的冰冷。
    “因为你们……早已不是”母亲”，只是系统失败的残渣和……囚笼。”他低声说道，仿佛是说给那个消亡的存在，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轰！！！
    巨大的卵体终于承受不住内部能量的崩溃和外部协议的瓦解，轰然爆炸！
    没有火焰，只有无尽的数据乱流和纯粹的能量风暴席卷整个空腔！
    强烈的冲击波将谢凛和顾焰狠狠掀飞出去！
    顾焰死死抱着谢凛，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撞向远处坚硬的井壁！
    “咳……”顾焰喷出一口鲜血，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他抱着谢凛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
    爆炸的核心，那颗巨卵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不断扭曲收缩的空间漩涡，散发出混乱的能量波动。
    而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枚拳头大小、不断变幻形态的、由纯粹数据和能量构成的暗银色核心——那或许就是“母亲”或者说“摇篮”最后的残留物，也是之前那段诡异信号的源头。
    与此同时，后方通道口的掘墓人和清道夫们似乎也从之前的凝滞中恢复，但眼前的剧变显然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为首的掘墓人首领看着那崩溃的空腔和混乱的能量漩涡，又看看悬浮在漩涡中心的那枚暗银色核心，电子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最终化为贪婪。
    “夺取”初火”核心！”他嘶哑着下令，残余的掘墓人小队和清道夫立刻朝着能量漩涡冲去！
    但谢凛的目的已经达到。
    巨大的爆炸和能量风暴不仅摧毁了“摇篮”，更严重破坏了这片区域的稳定结构！空腔顶部开始大面积坍塌，巨大的金属构件和岩石如同暴雨般落下！下方暴露出的机械层也发生了连环爆炸！
    整个深井，正在崩溃！
    “走！”谢凛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指向爆炸撕开的、通往更深层的一条扭曲裂缝，“那里……通向主能源管道……是唯一生路……”
    顾焰二话不说，背起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谢凛，如同受伤的猛兽，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在坍塌的巨石和爆炸的火光中左冲右突，险之又险地冲进了那条裂缝！
    身后，是掘墓人绝望的怒吼、清道夫被掩埋的金属悲鸣，以及整个“摇篮”空腔彻底湮灭的轰响。
    裂缝后方是一条更加狭窄、布满尖锐金属断口的通道，温度极高，充斥着浓烟和能量泄漏的滋滋声。
    顾焰背着谢凛，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坍塌声逐渐远去，才力竭地扑倒在地，将谢凛小心地护在身下，剧烈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谢凛已经彻底昏迷过去，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右臂一片血肉模糊，腕部的冰蓝纹路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几道焦黑的裂痕。
    顾焰挣扎着坐起来，将他抱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检查他的状况。触手一片冰凉，那体温低得吓人。
    “谢凛？谢凛！”顾焰拍着他的脸，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醒醒！别睡！”
    没有任何回应。
    顾焰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看着谢凛苍白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没有了平时的冰冷和疏离，只剩下一种易碎的脆弱。
    他想起谢凛毫不犹豫为他挡枪的背影，想起他燃烧自己时那双决绝的眼睛，想起他昏迷前那句低语……
    一种尖锐的疼痛，比任何物理创伤都更深刻，猛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笨拙地扯开谢凛破损的作战服，看到左肩胛处那狰狞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混合着之前冷却液冻结的痕迹，一片狼藉。
    他拿出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料和清水，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妈的……你这个疯子……”他一边处理，一边低声咒骂，声音却哑得厉害，“谁要你替老子挡了……谁准你那么拼命了……”
    昏迷中的谢凛似乎感受到了疼痛，无意识地蹙紧了眉头，发出一声极轻的、模糊的呓语：“……顾……焰……”
    顾焰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胀痛得厉害。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谢凛冰冷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弱的气息，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在谢凛苍白的脸颊上。
    “我在……”他声音哽咽，手臂收紧，将怀里冰冷的人更紧地拥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老子在这儿……你他妈不准有事……听见没有……”
    狭窄、灼热、充满危险的通道里，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紧紧依靠。
    一个昏迷不醒，体温冰冷；一个强撑着力竭的身体，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怀中的冰冷。
    赤红的纹路与黯淡的冰蓝在黑暗中微弱地呼应着，如同风暴过后，残烬中依旧不肯熄灭的余火。
    裂痕仍在，危机未除，但那坚冰之下，已有暖流悄然涌动，无声地弥合着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