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京城暗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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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破虏军营地到京城,不过两日路程。沈昭华和王虎混在一群逃难的流民里,灰头土脸,倒也没人留意。只是王虎那身结实的肌肉和走路带风的架势,总让沈昭华担心他露馅,一路上没少提醒他“佝偻点腰”“别瞪眼睛”。
    “知道了知道了,”王虎被念叨得不耐烦,却还是乖乖缩着脖子,“不就是装流民吗?我以前在山里打猎,饿肚子的时候比这还狼狈。”
    沈昭华没理他,眼神却始终警惕地扫过四周。离京城越近,盘查就越严。城门口的卫兵比上次她逃离时多了一倍,个个眼神锐利,对着进城的流民挨个盘问,稍有可疑就拖到旁边的棚子里“细查”。
    “怎么办?”王虎看着那架势,咽了口唾沫,“咱们这一身打扮,一看就不像正经流民,说不定会被拦下。”
    沈昭华也在发愁。他们藏信的夹层做得隐秘,可真要被翻查,未必能瞒过去。她眼珠一转,瞥见不远处有个卖伤药的小摊,摊主是个瘸腿老汉,正低头用杵子碾药。
    “有了。”她拉着王虎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递过去,“老伯,借您点药渣子用用。”
    老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多问,指了指旁边的药渣堆。沈昭华抓了一把黑乎乎的药渣,往自己和王虎的衣服上一抹,又故意在地上打了个滚,把头发揉得像鸡窝,脸上抹了两把泥——这下看起来,活脱脱两个快饿死的叫花子。
    王虎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是……”
    “这样才像真的流民。”沈昭华低声道,“一会儿卫兵盘问,你就装哑,我来应付。”
    两人混进流民队伍,慢慢往前挪。轮到他们时,卫兵皱着眉捂住鼻子,显然被他们身上的“味”呛着了。
    “哪来的?”卫兵不耐烦地问。
    “北境来的,大人。”沈昭华故意让声音嘶哑,还咳嗽了两声,“家乡被北狄占了,一路逃过来,想在京城讨口饭吃。”
    “家里还有人吗?”
    “没了,都死在北狄人手里了。”沈昭华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就剩我们兄妹俩了。”
    卫兵打量了他们几眼,见沈昭华瘦弱,王虎“傻乎乎”的,实在不像奸细,挥了挥手:“进去吧,别在城里惹事。”
    沈昭华和王虎连忙低着头往里走,直到走进京城的街道,远离了卫兵的视线,才敢松口气。
    “你这演技,不去唱戏可惜了。”王虎小声嘀咕。
    沈昭华瞪了他一眼:“先找地方落脚。夜枭说的那位小公公,在城东的”福安客栈”附近活动,我们得先去那边打探消息。”
    京城比沈昭华记忆中萧条了不少。街面上的行人稀稀拉拉,不少店铺都关着门,偶尔能看到穿着华丽的官员轿子匆匆而过,后面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吓得路人纷纷避让。
    “这就是京城?”王虎看得皱眉,“还不如咱们破虏军营地热闹。”
    “李嵩把持朝政,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日子不好过。”沈昭华低声道,“你看那边。”
    王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街角围着一群人,正对着一张布告议论纷纷。两人挤过去一看,布告上写着“镇国将军沈毅通敌叛国,罪证确凿,秋后问斩”,下面还画着沈毅的画像,被人用石头砸得坑坑洼洼。
    “狗官!胡说八道!”王虎气得就要上前撕布告,被沈昭华一把拉住。
    “别冲动!”她压低声音,“这里是京城,不是破虏军!”
    王虎咬着牙,拳头攥得咯咯响,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周围的百姓看着布告,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却在拍手叫好,显然是被李嵩的宣传蒙蔽了。
    沈昭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的父亲,那个为了守护这片土地征战一生的将军,死后还要被这样污蔑。
    “走。”她拉着王虎离开,声音有些发颤,“我们必须尽快把信送出去。”
    两人按照夜枭给的地址,找到了城东的福安客栈。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门口挂着褪色的幌子,看起来生意不太好。
    “就在这附近?”王虎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小公公啊。”
    “夜枭说,那位小公公每天巳时会来客栈对面的包子铺买包子。”沈昭华道,“现在还早,我们先找个地方等着。”
    两人在客栈旁边的一个破庙里躲了起来。破庙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尊缺了胳膊的菩萨像,墙角堆着些干草。
    “你说,那小公公靠谱吗?”王虎靠着墙坐下,“万一他是李嵩的人,咱们不就送上门了?”
    “夜枭不会看错人。”沈昭华道,“而且,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沈昭华靠在干草上,看着破庙外的天空,心里思绪万千。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来京城,在街上给她买糖葫芦;想起祖母在院子里教她绣花,说“女孩子家总要学点温柔的东西”;想起林墨,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等着自己。
    “来了!”王虎忽然碰了碰她。
    沈昭华立刻清醒过来,顺着王虎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宫装、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太监,正慢悠悠地走到对面的包子铺前,买了两个肉包,转身往回走。
    他的步伐轻快,眼神却很警惕,时不时左右张望,正是夜枭描述的样子。
    “是他吗?”王虎问道。
    沈昭华点点头:“夜枭说,他左手手腕上有颗红痣。”
    两人看着小太监走过破庙门口,沈昭华果然在他左手手腕上看到一颗小小的红痣。
    “我去跟他说。”沈昭华站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王虎也站起来。
    “不用,你在这儿等着,万一出事,还有个照应。”沈昭华道,“我去去就回。”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走出破庙,悄悄跟在小太监身后。小太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加快了些,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沈昭华连忙跟上去,在巷口停下:“公公留步。”
    小太监猛地回头,看见沈昭华,眼神立刻变得警惕:“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我是夜枭的朋友。”沈昭华压低声音,说出了夜枭给的暗号,“北境的雪,化了。”
    小太监的眼神变了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夜枭让你来的?”
    “是。”沈昭华从怀里掏出用油布包着的信,“有样东西,想请公公帮忙呈给皇上。”
    小太监接过信,掂量了一下,脸色凝重起来:“这就是……”
    “是李嵩通敌的证据。”沈昭华道,“关系重大,还请公公务必小心。”
    小太监点点头,把信藏进袖袋里:“我知道了。你们先找地方藏起来,不要露面。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我来这里给你们回信。”
    “多谢公公。”
    小太监没再多说,转身快步离开了小巷。
    沈昭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她转身往破庙走,刚走到巷口,就看见王虎正和两个穿着黑衣的人打在一起。
    那两人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手里拿着短刀,招招狠辣。王虎虽然勇猛,却双拳难敌四手,左胳膊被划了一刀,正流着血。
    “王虎!”沈昭华大喊一声,抽出腰间的短刀冲了上去。
    那两人见沈昭华加入,对视一眼,分出一人来对付她。沈昭华的刀法凌厉,招招致命,显然是杀过人的,那黑衣人没料到这个“小叫花子”这么厉害,被打得连连后退。
    王虎趁机反击,一拳将对面的黑衣人打倒在地,夺过他的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另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虚晃一招,转身就想跑。沈昭华哪里肯放他走,追上去一刀划破了他的腿,将他绊倒在地。
    “说!谁派你们来的?”王虎用刀拍了拍地上黑衣人的脸。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王虎和沈昭华连忙去抠,却已经晚了——两人脸色发黑,嘴角流出黑血,显然是服毒自尽了。
    “是死士。”沈昭华看着两具尸体,脸色凝重,“李嵩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
    王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现在怎么办?还回破庙吗?”
    “不能回去了。”沈昭华道,“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就一定知道我们的落脚点。我们得立刻走,找个更隐蔽的地方。”
    两人不敢耽搁,趁着没人注意,迅速离开了小巷。沈昭华带着王虎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处废弃的宅院前——这是沈家以前的一处别院,父亲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来这里。
    她推开虚掩的大门,里面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了。
    “就住这儿吧。”沈昭华道,“这里以前是我家的地方,有暗室,安全。”
    两人走进正屋,沈昭华在书架后摸索了片刻,打开了一个暗门。暗室不大,却很干净,里面放着一些干粮和水,显然是父亲早就准备好的。
    “你爹可真有先见之明。”王虎看着暗室里的东西,感叹道。
    沈昭华没说话,只是走到暗室的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夕阳正慢慢落下,给京城的屋顶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很美,却掩盖不住底下汹涌的暗流。
    她知道,从他们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刀尖上。李嵩的势力盘根错节,他们就像两只闯入蜘蛛网的蝴蝶,随时可能被吞噬。
    但她不能退。
    怀里的狼牙吊坠硌着胸口,提醒着她肩上的责任。父亲的冤屈,沈家的清白,还有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百姓,都在等着她。
    “你的伤怎么样?”她回头看向王虎的胳膊。
    “没事,小伤。”王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以前打猎被熊瞎子挠过,比这严重多了。”
    沈昭华走过去,拿起暗室里的伤药,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以后小心点,这里不是破虏军,没人会护着我们。”
    “知道了,小管家婆。”王虎咧嘴一笑,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暗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鸟鸣。沈昭华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李嵩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说明小公公那边也可能有危险。那三封信,能安全送到皇上手里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等下去。等那个小公公的消息,等一个能为父亲洗冤的机会。
    夜色渐渐笼罩了京城,也笼罩了这座废弃的宅院。沈昭华握紧了手里的短刀,眼神在黑暗中依旧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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