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透过寰宇中心顶楼的玻璃幕墙，在地毯上投下清晰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安静得能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白冰刚结束一个短暂的跨国电话会议，正专注于审阅一份即将提交董事会的投资方案，眉宇间凝着一丝惯有的冷峻和专注。
    内线电话的指示灯无声亮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周毅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平稳，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白总，林怡菡小姐来了，现在在前厅等候，您看……？”
    白冰的目光没有从文件上移开，眉头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林怡菡，林氏集团的千金，他母亲夏梦近年来最为属意的“理想儿媳”人选。她的突然造访，多半无关公事。
    “请她进来。”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简短地吩咐道，同时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有些场面，即便不热衷，也需要维持基本的礼貌和体面。
    办公室的门被轻声推开，林怡菡走了进来。
    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香奈儿的早秋套装，剪裁得体，颜色柔雅，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姣好的身材和名媛气质。手里拎着的限量款手袋随意地搭在臂弯，妆容精致无瑕，长发微卷，披散在肩头，每一步都带着从小被精心培养出的优雅与自信。
    “冰哥哥，没打扰你工作吧？”她笑起来，声音甜美，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娇嗔，目光盈盈地落在白冰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倾慕和热切。
    “还好。坐。”白冰起身，礼节性地示意了一下会客区的沙发，自己则走到迷你吧台前，“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水？”
    “矿泉水就好，谢谢冰哥哥。”林怡菡优雅地在沙发上坐下，双腿并拢斜放，姿态无可挑剔。她目光快速而不失礼貌地扫过这间极简而充满力量感的办公室，这里的一切都符合她对白冰的想象冷峻、高效、掌控一切。
    白冰将一杯依云矿泉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端着一杯黑咖啡，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白冰开口，语气平淡，像是例行公事的寒暄。
    “刚好在附近和闺蜜喝下午茶，想起冰哥哥你就在这里办公，就顺路上来看看你呀。”林怡菡巧笑嫣然，手指轻轻绕着发梢，“你都好久没参加我们的聚会了，夏阿姨前几天还念叨你呢。”
    她巧妙地将自己的到访归结为偶然和关心，并抬出了白冰的母亲，试图拉近关系。
    “最近比较忙。”白冰抿了一口咖啡，回答得言简意赅，显然没有深入这个话题的打算。
    林怡菡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淡，并不气馁，继续寻找着话题：“是在忙城南那个科技园的项目吗？我听爸爸提起过，说冰芯资本这次出手又快又准，真是厉害。”她试图展示自己并非对商业一无所知，也能与他有共同语言。
    “嗯。”白冰的反应依旧平淡，甚至没有抬眼。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林怡菡脸上的笑容稍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绽放，她将目光投向窗外壮丽的城市景观，感叹道：“不过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呀。冰哥哥，你这里的空气真是太好了，每次来都觉得心旷神怡。”
    她努力营造着轻松愉快的氛围，仿佛他们是一对关系亲密、可以闲话家常的伴侣。
    白冰的回应却只是又一声淡淡的“嗯”，视线甚至重新落回了刚才那份文件夹上，似乎那比眼前精心打扮的美人更有吸引力。
    林怡菡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她能感觉到那堵无形的、冰冷的墙。无论她如何示好，如何靠近，白冰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绝对的疏离。这种疏离并非针对她，而是他似乎对所有人都如此，但这并不能减轻她的挫败感。
    她此次前来，确实是受了夏梦阿姨的暗示，希望能多培养感情。两家门当户对，联姻对双方家族都有利，她自己也对白冰倾心多年。可这块冰，实在太难融化。
    就在她思索着该如何再次打开话题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白冰巨大而整洁的办公桌面。除了电脑、文件、笔筒，桌角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白色硬质纸片，被随意地放在一叠文件旁边，露出一角。
    看起来……像一张名片？但又和通常商务往来那些质地精良、印满头衔的名片不同，它太素净了。
    林怡菡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以白冰的身份和习惯，怎么会把这样一张看似普通的“名片”放在触手可及的桌面上？
    她正想借着什么话题凑近些看，白冰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随手将那份文件夹拿起，恰好盖住了那张纸片。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一丝停顿，仿佛只是无意之举。
    “我十分钟后还有个会。”白冰放下咖啡杯，抬腕看了看表，下了逐客令。语气依旧礼貌，却不容置疑。
    林怡菡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她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站起身：“那不打扰冰哥哥工作了，我也该走了。”
    “嗯。”白冰也站起身，算是送客。
    周毅适时地出现在门口，准备引林怡菡离开。
    林怡菡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冰冷而奢华的办公室，以及那个重新坐回办公桌后、目光已经专注于屏幕的男人。阳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冷光，越发显得他遥不可及，还有那张被盖住的、神秘的名片。
    一丝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在她心中悄然滑过。
    但她很快甩开了这点念头，对着白冰的背影柔声道别：“冰哥哥，再见，记得别太辛苦。”
    回应她的，只有键盘敲击的轻微声响。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办公室内，白冰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刚才盖住名片的文件夹上。
    他静默了片刻，然后伸手，将文件夹拿开。
    下面露出的，正是周毅之前给他的、关于那个外卖员江雨航的简单信息条。上面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他刚才看完后便随手放在了桌上。
    为什么没有立刻收起来？甚至无意间让林怡菡瞥见了一角？
    白冰自己也无法解释。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信息记录，甚至不配被称为“文件”。
    他拿起那张纸条，指尖在上面那个平凡的名字上停顿了半秒，随即面无表情地将其拉开抽屉，扔进了专门存放废弃纸张的碎纸口。
    轻微的机器嗡鸣声响起，那张记录了另一个世界某人联系方式的纸条，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纤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