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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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漫过锦绣华庭的轮廓,将香樟树影揉碎在车道两旁,沙沙作响,似情人低语。
    沈清樾将车停稳,推门下车,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却熟悉的香气,是陈皮、玉竹和瘦肉小火慢炖后的醇厚,香味穿透微凉的晚风,精准的漫入鼻腔。
    他脚步顿了一下,才抬手推开入户门。
    室内灯光是暖调的,不像平日他独自归来时只有几盏灯冷清的亮着。
    空气中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干燥的雪松信息素似乎也变得……温和了些,像是被这暖意泡软了,沉在角落,成了温和的底调,衬托着那股汤香愈发清晰。
    在玄关换鞋的间隙,沈清樾抬眼望向餐厅方向。
    餐厅的灯是亮的,江宴背对着他站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前,深色家居服衬得肩背线条利落,却没了往日西装革履的冷硬。
    他正低头摆碗筷,指尖捏着骨瓷勺柄转了半圈,把勺底的水渍擦在餐布上,动作不算熟练,却透着股一丝不苟的认真,像在处理一份重要合同般郑重。
    料理台上,紫砂汤煲正噗噗冒白汽,盖子没盖严,香气就从那道缝里钻出来,绕着整个屋子打了个转。
    似是听到门口的动静,江宴回过头来。
    冰蓝色的眼睛在暖光里少了些寒意,目光扫过他微显疲态的眉眼,只淡淡说了句:“汤还要再焖十分钟,先坐。”
    没有问“去了哪”,没有查岗似的探究,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沈清樾只是像往常一样下班晚了,而他不过是刚好炖了锅汤等他。
    这种过分的平常,让沈清樾绷了一下午的肩线,在汤香与暖光里悄悄松了些。他应了声“好”,声音有些哑,脱西装外套时,指节蹭过衣架金属挂钩,发出轻响。
    雪团早就蹭到了沈清樾脚边,尾巴绕他裤腿打圈,发出软糯的呼噜声。
    沈清樾蹲下去挠它下巴,看它眯眼仰头,粉肉垫轻搭在他手腕,声线不自觉的放软:“中午没吃饱吗?”
    雪团“喵”了一声蹭他掌心。
    沈清樾起身取猫粮,倒粮时动作轻缓,雪团竖起尾巴乖乖蹲守。粮倒到三分之二就停手,又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看它迫不及待地埋首进食,才直起身。
    整个过程,江宴就在不远处安静布菜,没有催促,也没有投来目光。
    沈清樾洗过手,在餐桌旁坐下。紫砂煲的盖子被揭开,热气轰然腾起,带着愈发浓郁的肉香与药材甘香,瞬间占据了所有感官。
    汤色清亮得能看见碗底的玉竹片,浮油被撇得干净。陈皮与玉竹的精华尽数融于汤中。
    江宴盛了一碗,推到他面前,动作间,袖口微微上缩,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
    “试试。”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清樾拿起汤匙,吹凉了送进嘴里。
    温热的汤滑过喉咙时,甘甜味先一步在味蕾漫开,接着就是陈皮的微苦回甘,最后是瘦肉炖透的鲜,一路暖到胃里,仿佛也将一下午积攒的冰冷与疲惫缓缓熨平。
    他垂着眼睫喝汤,勺底碰到碗壁,发出轻细的“叮”声,和雪团嚼猫粮的“咔嚓”声混在一处。
    气氛是一种奇异的、近乎温馨的宁静。
    “下午祝知许找你。”
    江宴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没打破这安静,倒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他夹了筷清炒芥兰,语气随意,“他电话找不到你,就打到我这儿来了,他说过几天要回老宅,公司那边让你多费心。”
    沈清樾这才想起手机还调着静音,摸出来一看,屏幕上果然堆着祝知许的未接来电,还有几条带着感叹号的信息。他这才想起,下午在沈宅,为了不惊扰父亲,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回来后竟忘了调回来。
    “静音了,没注意。”他简单解释了一句,将手机调回正常模式。
    “嗯。”
    江宴应了一声,并不多问,仿佛只是代为传话,话已带到,便再无兴趣,然后夹了块瘦肉到他碗里,“今天的肉不错。”
    沈清樾看了他两秒,没说话,只是把肉送进嘴里,确实不错,一抿就化。
    两人没再多聊别的,就着几道菜偶尔说两句——江宴点评芥兰比上次吃的甜,沈清樾说汤里陈皮放得刚好,不抢味。
    饭后,饭后江宴没去书房,而是拿平板处理起了公务。雪团吃饱了,跳上沙发,熟门熟路的在他怀里盘成个毛球,没多久就打起呼噜,把江宴的身上蹭得全是白绒。
    沈清樾收拾好餐桌,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没有拿书,也没有看手机,只是放松身体靠进沙发背,眼睛偶尔瞟向江宴——那人正低头处理报告,却不时抬手给猫顺毛,手指还轻捏雪团粉嫩的肉垫。
    “雪团是不是胖了?”
    看着猫咪有些微鼓起的腹部,沈清樾忽然道。
    江宴瞥了一眼腿上越来越像一条发糕的猫,唇角微弯:“它很聪明,你不喂,它就会自己开零食柜。然后,光明正大的偷吃。”
    沈清樾低声笑着,而后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处,眼神像在放空,又像在感受这屋里的暖。
    雪松的信息素温和的在四周弥漫,不再带有压迫感,反而像层软乎乎的茧,把所有的纷扰都隔绝在了外面。
    这一刻,没有步步紧逼的质问,没有令人窒息的索取,没有沈宅的冰冷药味与压抑,也没有商场上的算计与周旋。
    只有一盏灯,一室暖,一只打盹的猫,和一个……暂时收起了所有棱角与冰冷的人。
    沈清樾闭上眼,能清晰感觉到那碗陈皮玉竹汤的暖意还在四肢里流淌,连带着心脏都像被泡软了。他没说话,江宴也没再开口,只有笔尖触及平板的轻响和雪团的呼噜声。
    窗外夜色更浓,香樟影在玻璃上摇曳,灯光将二人影子紧密的叠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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