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宅藏在江南水乡的一条深巷里，白墙黛瓦，爬满了青苔，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推开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响，惊起了梁上几只麻雀。
    “这里就是姑娘从小住的地方？”青禾看着院里疯长的杂草，有些惊讶。
    苏晚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恍惚。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关于老宅的片段模糊而零碎，只记得小时候曾在这里追过蝴蝶，在廊下听祖父讲治水的故事。
    “《河工秘录》的线索，真的在这里？”沈清辞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正屋那把落满灰尘的太师椅上。
    “不确定，但值得一试。”苏晚走到东厢房，推开房门。屋里的陈设简单，一张旧木桌，一个掉漆的衣柜，墙角堆着几个木箱。她记得那个上了锁的木盒，就放在衣柜最上面。
    搬来梯子爬上去，苏晚果然在衣柜顶层摸到了一个沉甸甸的木盒。盒子是紫檀木做的，上面雕刻着复杂的水纹图案，锁扣是黄铜的，已经生了锈。
    “就是这个。”苏晚将木盒抱下来，放在桌上。
    沈清辞凑过来，仔细看着锁扣：“这锁是特制的，没有钥匙怕是很难打开。”
    苏晚试着摆弄了几下，锁扣纹丝不动。她想起记忆里祖父的样子——他总爱摩挲着这个盒子，说里面藏着“水的语言”。水的语言？她忽然注意到木盒上的水纹图案，似乎有些眼熟。
    “青禾，把我包里的水系图拿来。”苏晚道。
    青禾连忙取来地图。苏晚将地图摊开，对照着木盒上的水纹图案，忽然眼睛一亮：“你看，这图案和清晏河的河道走势很像！”
    沈清辞也凑过来看，果然，木盒上的水纹虽然繁复，却隐隐能看出清晏河上下游的弯道和支流。
    “难道钥匙和河道有关？”沈清辞若有所思。
    苏晚指尖划过木盒上的一个凸起处——那是水纹图案的转折点，正好对应着清晏河最湍急的“乱石滩”。她试着用指尖按压，又轻轻旋转，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扣竟然弹开了。
    “开了！”青禾惊喜地叫道。
    苏晚深吸一口气，打开木盒。里面没有书，只有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还有几行娟秀的小字，像是女子的笔迹。
    “这是……”沈清辞拿起羊皮纸，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清晏河的暗渠分布图！”
    苏晚也凑过去看。羊皮纸上标注着清晏河沿岸的暗渠位置，有些甚至深入地下十几丈，旁边还写着“泄洪”“分流”的字样。最让人心惊的是，在暗渠的终点处，画着一个红色的叉，旁边写着“巡抚府”三个字。
    “巡抚府下面，竟然有暗渠？”青禾瞪大了眼睛。
    “不仅有，”沈清辞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看这标注，这些暗渠本是用来分流洪水的，却被人改了道，直接通向了下游村落。”
    苏晚的手微微颤抖：“你的意思是……每年的水患，根本不是天灾，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沈清辞点头，声音带着寒意：“把暗渠改道，再让河堤”恰好”在汛期决堤，洪水就会顺着暗渠淹没下游村落。这样一来，既能掩盖他们偷工减料的罪证，又能趁机霸占被淹的良田——好狠毒的心思！”
    羊皮纸的最后，还有几行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河工秘录》藏于”水眼”，得秘录者，可知水之性情，可控江河走向。”
    “水眼？”苏晚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江南人说的”水眼”，一般指江河的源头，或是水流最湍急的地方。”沈清辞思索道，“清晏河的源头在天目山，那里地势险峻，鲜少有人涉足。”
    “不管”水眼”在哪里，我们都必须找到《河工秘录》。”苏晚握紧羊皮纸，眼神坚定，“只有拿到秘录，才能证明巡抚的罪行，才能真正治好水患。”
    沈清辞看着她，忽然笑了：“苏姑娘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只是天目山危险，巡抚那边怕是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粗暴的叫喊：“里面的人出来！巡抚大人有令，苏家老宅涉嫌藏匿赃物，要彻底搜查！”
    苏晚的心一沉——他们来得好快！
    “快，把羊皮纸藏起来！”苏晚连忙将羊皮纸折好，塞进沈清辞的袖中，“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带着密录先走，去天目山找”水眼”！”
    “那你怎么办？”沈清辞皱眉。
    “我自有办法脱身。”苏晚推了他一把，指向后院的小门，“快走！记得，一定要找到秘录！”
    沈清辞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郑重地点点头：“保重，我在天目山等你。”
    说完，他转身从后院小门快步离开。
    苏晚刚整理好桌上的木盒，房门就被一脚踹开，几个官差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巡抚的小舅子，那个负责修堤的王都头。
    “苏姑娘，别来无恙啊。”王都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听说你回老宅了？是不是在找什么宝贝？”
    苏晚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都头说笑了，我只是回来看看旧物。”
    “是吗？”王都头挥了挥手，“给我搜！仔细点，别放过任何角落！”
    官差们翻箱倒柜，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打开的木盒。王都头拿起木盒，掂量了一下，脸色沉了沉：“里面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苏晚装傻，“我找到时就是空的，许是早就被人拿走了。”
    “你敢耍我？”王都头怒视着她，“有人看到沈状元和你一起进了老宅，他人呢？”
    “沈大人早就走了，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苏晚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王都头盯着她看了半晌，没看出破绽，冷哼一声：“把她带走！巡抚大人要亲自审问！”
    官差们上前扭住苏晚的胳膊，青禾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鼓起勇气喊道：“你们不能抓我家姑娘！”
    “放心，我没事。”苏晚对青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冲动。
    被押出老宅的那一刻，苏晚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承载着秘密的院子，心里默念着：沈清辞，一定要找到《河工秘录》。
    她知道，自己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但为了下游那些即将被洪水吞噬的村落，为了揭开这场持续多年的阴谋，她必须撑下去。
    马车颠簸着驶向巡抚府，苏晚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羊皮纸上的暗渠图，闪过沈清辞坚定的眼神，闪过祖父口中“水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