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偏执太子的救赎 第三章:无声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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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伤口发炎了。
红肿的皮肉裹着浑浊的脓水,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疼得苏晚额头冒冷汗。她没有药,只能每日用冷水冲洗,再用干净的布条草草包扎,可伤口不仅没好,反而越发严重。
李嬷嬷来看过一次,皱着眉丢下一句“自己当心些,别误了差事”,便再没管过。在这东宫,一个底层宫女的伤,远不如殿下书房的墨砚金贵。
苏晚也不在意。疼是真的,但这点疼,远比不上妹妹躺在病床上的煎熬,也比不上对“完不成任务”的恐惧。
她依旧每日卯时到书房,沉默地洒扫、整理、研墨。萧烬在的时候,她便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在的时候,她便仔细打量这间书房——这里藏着萧烬最真实的一面,是她唯一能“读懂”他的途径。
她发现,萧烬看似杂乱的书案,其实有自己的规矩:奏折按轻重缓急码放,左边是亟待批复的,右边是已处理的;常用的狼毫笔总放在砚台左侧,笔锋朝东;他看的书,总在页边空白处写满批注,字迹凌厉,带着股压抑的火气,却又逻辑清晰,一针见血。
有一次,她在整理散落的书页时,看到一本《农桑辑要》的批注里,萧烬用红笔圈出了“水利不修,民不聊生”八个字,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江南水患,需早做筹谋。”
那字迹比别处柔和些,少了几分戾气。
苏晚的心微微一动。这个被外界传为“嗜血魔头”的太子,似乎并非只知权谋杀戮。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本书放回原位,只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打扫时会格外留意那些关于民生的书籍,有时看到书页卷了角,会轻轻抚平;发现有虫蛀的痕迹,会找来晒干的艾草,悄悄放在书架角落驱虫。
这些事,她做得极隐蔽,从不让萧烬撞见。她知道,以他的多疑,任何刻意的示好都会被视为别有用心。
她只做一个“尽责”的宫女,做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能让他在翻阅时,多一分舒心的小事。
这天下午,萧烬在书房处理奏折,苏晚正蹲在书架旁,用软布擦拭积灰的书脊。
忽然,里间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接着是笔杆重重砸在桌案上的声音。
苏晚的动作顿住了。
她听到萧烬的呼吸变得粗重,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过了片刻,又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伴随着他低低的咒骂,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暴躁的烦躁。
“殿下?”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唤了句。按规矩,她不该在此时搭话,可那声音里的痛苦太过明显。
里间的动静停了。
半晌,才传来萧烬冰冷的声音:“什么事?”
“奴婢……听到声响,想问殿下是否需要帮忙。”苏晚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苏晚以为他不会再回应时,他却冷冷道:“进来。”
苏晚撩开帘子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萧烬正按着额角,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他面前的药碗翻倒在地,黑色的药汁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苦涩味。
“药。”萧烬闭着眼,声音沙哑,“在那边的柜子里。”
苏晚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墙角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药罐和一包药材。她快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又用抹布擦干净药汁,动作麻利又安静。
“重新煎一副。”萧烬的声音透着疲惫。
“是。”
苏晚拿着药罐去了外间的小厨房。生火、加水、药材按比例投入……这些事她做得很熟练。以前妹妹生病时,她常自己熬药,知道火候和时长对药效的影响。
她看着药材在水里翻滚,冒出细密的泡沫。这药里有柴胡、黄芩,是退烧的方子,只是药材似乎有些陈了,药效怕是要打折扣。
煎好药,她倒在干净的瓷碗里,用凉水冰了冰碗壁,才端进里间。
萧烬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也透着一股紧绷的戒备。他的脸颊泛着潮红,呼吸依旧有些急促,显然还在发烧。
苏晚放轻脚步走过去,将药碗放在桌案上。正要退出去,却看到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甚至能看到凸起的青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旁边的薄毯,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就在毯子碰到他肩膀的瞬间,萧烬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刚睡醒的混沌,却在看清苏晚的动作时,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你在做什么?”
苏晚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垂着眼道:“殿下睡着了,怕着凉。”
萧烬盯着她,目光像在审视一个间谍。他身上的薄毯滑落了一角,露出颈间青色的血管。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平日的冰冷。
“谁准你碰我的东西?”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充满了压迫感。
“奴婢僭越了。”苏晚低下头,不敢看他,“药已经煎好了,温着正好喝。”
萧烬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书房里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苏晚的后背又开始冒汗,掌心的伤口也隐隐作痛,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行走,随时可能掉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萧烬才移开目光,拿起那碗药。
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他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下去吧。”他将空碗放在桌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
“是。”苏晚如蒙大赦,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走出书房,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又渗出了血。刚才被萧烬盯着的那几分钟,比熬药时的烈火还要灼人。
这个男人,真是时刻都让人提着心。
可不知为何,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锁的眉头,她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忍。
就像看到那本被虫蛀的《农桑辑要》时一样。
苏晚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不该有的情绪甩掉。她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同情目标的。萧烬怎么样,与她无关,只要他能活下来,不屠城,她就能拿到积分,就能回家。
道理她都懂,可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接下来的几天,萧烬因为生病,待在书房的时间更长了。他话很少,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看书或处理公务,偶尔咳嗽几声,脸色始终带着病后的苍白。
苏晚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只是比以前更细心了些。
她会在他咳嗽时,悄悄在桌案上放一杯温水;会在他看奏折到深夜时,默默换一盏更亮的灯;会在他皱着眉看那些关于灾情的奏折时,把研好的墨磨得更细些。
她从不说多余的话,也从不去看他的反应,只是做完这些,便退回角落,像个没有感情的影子。
萧烬似乎也默许了她的这些小动作。他没有再刻意刁难,有时甚至会在她换灯时,抬眼看她一下,目光依旧深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戾气。
这天傍晚,苏晚正要收拾东西离开,萧烬忽然开口了。
“你的手。”
苏晚一愣,下意识地藏起受伤的手,垂着眼道:“回殿下,没事。”
萧烬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扔到她面前。
瓷瓶在桌面上滚动了几圈,停在她脚边。
“拿去,”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别让你的血污了书房的地。”
苏晚看着那个精致的瓷瓶,心里猛地一跳。那是宫里上好的金疮药,寻常宫女根本不可能得到。
她抬起头,想说“不用了”,却对上萧烬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谢殿下。”最终,苏晚还是捡起了瓷瓶,躬身行礼,然后快步退了出去。
回到小院,她打开瓷瓶,一股清凉的药香扑面而来。她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药膏,涂抹在发炎的伤口上。
冰凉的药膏触到伤口,瞬间缓解了疼痛,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
苏晚看着掌心渐渐消肿的伤口,又想起萧烬那张苍白却依旧凌厉的脸,心里那圈涟漪,似乎又扩大了些。
这个偏执狠戾的太子,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温度。
只是这温度藏得太深,像埋在冰雪下的火种,稍不留意,就会被他自己的寒意熄灭。
她该怎么靠近那团火?
苏晚坐在黑暗里,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暮色,第一次对“救赎”这两个字,有了更复杂的理解。
或许,她要做的,不只是阻止他屠城,而是要找到那团火,让它重新燃起来。
只是这条路,注定比她想象中更难走。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瓷瓶,轻轻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