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1章命契烧了,我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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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鸦鸣,尖锐如利刃,撕裂了血河上空粘稠的死寂,也将林渊濒临崩溃的神志刺得一个激灵。
他周身缭绕的幽冥黑焰猛地一滞,那朵悬于头顶、妖异盛放的幽冥花花瓣剧烈颤抖,几乎要凋零溃散。
他强行催动功体,将这反噬之力压下,双目赤红如血,死死锁定着河心那个身影。
断魂剑在他手中嗡鸣震颤,剑气自行流转,竟是感应到主人的滔天杀意与执念,迫不及待地要斩出那毁天灭地的一击。
然而,沈璃对此恍若未觉。
她静立于翻涌的血河中央,脚下是无数怨魂的无声哀嚎,头顶是那枚维系着两人命运的命契令。
银色的繁复纹路随着她每一次呼吸,如星辰般明灭不定,散发出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整个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林渊那边焚尽八荒的狂暴,另一半是她这里万古不变的沉静。
就在这时,一道几乎与血雾融为一体的佝偻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沈璃身侧。
那是一个提着一盏早已熄灭的残灯的老者,正是残灯使。
他的出现没有惊动任何人,仿佛他本就是这片死域的一部分。
他没有说话,只是颤巍巍地伸出枯槁的手,掌心托着一枚残破的灯芯。
那灯芯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
“这是你母亲最后一盏命灯的碎片……”残灯使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顽石在摩擦,“她被镇压前,只留下一句话——”别让璃儿走我的路”。”
一句话,如惊雷贯耳。
沈璃的身体猛地一颤,视线从那枚灯芯移到残灯使苍老而悲悯的脸上。
母亲……不是自愿献祭?
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灯芯的刹那,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暖流瞬间涌入心口,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那不是灵力,也不是任何能量,而是一种纯粹的、被封印了太久的亲情与真相。
在这一刻,河婆无数次在她耳边灌输的“天命”、“宿命”、“为了三界苍生而牺牲”的宏大说辞,如冰雪般消融。
欺骗!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她母亲不是伟大的牺牲者,而是一个被“天命”的谎言无情镇压的可怜人!
沈璃缓缓闭上双眼,将那枚滚烫的灯芯轻轻按入自己的心口。
灯芯触及肌肤,竟化作一道流光,彻底融入了她的身体。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原本还带着一丝迷茫与挣扎的眸子,已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锐利!
她抬起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动作。
她竟一把抓下悬于头顶的命契令,将其稳稳地置于自己的掌心!
“你要做什么?!”林渊察觉到她的意图,发出一声惊骇的怒吼。
沈璃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引动体内那股与灯芯融合后变得更加精纯的银纹之力,将其尽数灌注于掌心!
“嗤——”
银色的火焰自她掌中升腾而起,瞬间包裹了那枚古老的令符。
命契令的边缘在火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扭曲、熔化。
“你疯了?!”林渊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压制反噬,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疯了一般扑向沈璃,企图抢下那枚正在被焚毁的令符。
那是他复活清漪的唯一希望,是他不惜与天下为敌的全部意义!
然而,沈璃只是向旁侧轻轻踏出一步,便如鬼魅般避开了他势若奔雷的一扑。
她的动作轻描淡写,却快到极致。
“真正的”双命契”,不是将两个人的命运强行捆绑在一起,而是给予两个独立的灵魂,都能选择自己活法的权力。”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回荡在血河之上,“林渊,我不会把令符交给你,助你走向万劫不复。但我也不会让它落入冥河之手,成为下一个骗局的工具——它早就该被烧了!”
话音落,她掌中银焰更盛!
命契令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哀鸣,扭曲变形,上面的纹路一条条崩裂、消散。
但诡异的是,它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化为飞灰。
所有的碎片在火焰的煅烧下,竟反向凝聚,最终化作一枚剔透晶莹、没有任何字迹的无字玉简,静静地飘向沈璃的眉心。
远处的断崖上,一直默然观望的断契僧瞳孔骤缩,失声喃喃:“契毁……人存……以身炼契,化约为简……这……这在古今典籍中,从未有过记载!”
残灯使则深深地弯下了腰,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敬畏:“老朽明白了……她从来都不是打开血狱渊的钥匙……她是新的守碑人。”
与此同时,血河最深处的污泥之下,一缕几乎透明的残魂发出怨毒无比的咆哮。
那是河婆仅存的一丝意念。
“她毁了仪式……她竟然毁了维系冥河根基的仪式!但是没关系……血狱渊的大门仍需一把真正的钥匙才能开启——她的血,流淌着守碑人的宿命,终究会回到这里来的!”
“噗——”
河岸边,林渊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
失去了命契令这个最终目标,他强行催动的幽冥花失去了所有约束,狂暴的力量瞬间反噬其主!
他只觉得全身经脉寸寸断裂,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根钢针穿刺,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他抬起头,喘着粗气,眼中满是血丝与不甘,死死地盯着沈璃手中那枚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无字玉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你这么做……是在毁掉我……毁掉我最后的机会……”
沈璃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清亮的眸子与他那双混乱而痛苦的眼睛平视。
“林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清漪真的醒来,看到你为了她一人,屠尽了她曾想要守护的天下,血洗了她曾心怀善念的人间,她会不会……宁愿自己从未复活过?”
林渊的身体僵住了,瞳孔猛地收缩。
沈璃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剖开了他用执念堆砌的坚硬外壳。
“我不是要阻止你走这条路……”她顿了顿,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望向无尽的血色天际,“我只是,不再陪你走了。”
说完,她站起身,将那枚无字玉简收入怀中,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转身走向河岸。
“别走!”林渊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脚踝,那是他最后的、本能的挽留。
然而,他的手在距离沈璃衣角还有一寸的地方,被一道凭空出现的银纹屏障狠狠弹开!
那屏障上流转的光华,正是源自那枚已被她炼化的玉简。
他无力地垂下手,只能抬头仰望着。
只见沈璃的背影坚定决绝,血色的风吹起她的衣袂,猎猎翻飞,一如许多年前,他初次在荒野中见到那个孤身一人、潇洒不羁的赏金猎人。
恰在此时,最后一声命河鸦的啼鸣划破长空。
那只从始至终都与众不同的、通体漆黑如墨的鸦鸟,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猛地振翅,朝着北方天际疾飞而去——那里,正是昔日灵虚门的旧址方向。
沈璃踏上河岸的最后一块岩石时,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在林渊错愕的注视下,她从怀中摸出一根细长的断脉针,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轻轻一划。
一道浅浅的血痕出现,殷红的血珠渗出,却并未滴落,而是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
随即,那些血珠在无形之力的牵引下,缓缓蠕动、组合,在空中凝聚成了三个触目惊心的古篆血字:
“我活着。”
下一秒,三个血字轰然炸散,化作漫天血雾,随风而去。
远处,林渊怔怔地望着那抹即将消失在血色地平线上的身影,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多年前,青翠竹林里,三个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声。
他缓缓闭上双眼,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落,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语:
“……清漪,我好像……真的快忘了。”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天穹之上,那道贯穿天地的金色裂缝毫无征兆地骤然扩张!
一股煌煌天威,浩瀚、冰冷、不容违逆的恐怖气息,自裂缝中轰然压下。
九霄神罚的气息,终于笼罩三界。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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