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0章你不配碰她的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91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双命碑的光潮如沸水般翻涌时,沈璃耳中先传来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暗银色脉络在皮肤下游走,像活过来的银蛇,每一寸都烧得她骨头缝里发疼——那是“割脉焚心”留下的印记,也是她亲手扯断命契的代价。
她望着掌心焦黑木牌上模糊的刻痕,断契僧的话还在耳边:“他们说,斩血之人,终得自由。”
“沈姑娘。”断契僧的袈裟被血河余波掀起一角,他合十退后半步,浑浊的眼仁里浮着一丝欣慰,“老衲该走了。这碑下埋着十二代祭河女的骨,你替她们挣出了一条生路。”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血雾,像一片被风卷走的枯叶,只余下沈璃指腹摩挲木牌的触感,粗糙得扎人。
林渊的咳血声就是这时撞进她耳膜的。
她转头。
那个总在她面前撑着冷硬壳子的男人正扶着命碑起身,右眼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血珠顺着下颌滴在青衫上,晕开大片污渍。
他左手紧攥断魂剑,剑鞘上的云纹被指节压得发白——那是他最狼狈的模样,却也是她最熟悉的模样:为了复活苏清漪,他能把自己拆成碎片去换。
“清漪需要它。”林渊的目光黏在悬浮的赤金令符上,喉结滚动时像吞咽了块烧红的炭,“只有集齐三令,才能进净魂井最深层。”他向前踉跄一步,鞋尖碾碎了半块碎裂的命碑,“沈璃,把令给我。”
沈璃笑了。
她想起三天前在玄阴宫废墟,他也是这样站在她身侧,说“我护你”;想起七天前神罚降临时,他抱着她的残魂说“我绝不会让你再替我死”。
可此刻他眼里只有那枚令符,像饿了百年的狼盯着最后一块肉。
“你说”给”?”她指尖轻点令符,赤金光芒在掌心炸开,映得她眼尾的血渍更艳,“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会默默替你挡刀的人?”暗银脉络顺着胳膊爬上她脖颈,在锁骨处交织成小团火焰,“这东西,现在归我判生死。”
林渊的瞳孔骤缩。
他喉间泛起腥甜,却强行压下咳意——狱心纹在丹田翻涌,那丝魔尊意志正顺着血脉攀爬,替他掐断所有动摇。
他望着沈璃发间沾的血珠,忽然想起清漪被处刑那天,她也是这样站在高台上,血珠顺着发梢坠地,每一滴都砸在他心口。
“后果我只说一次。”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无此令,清漪无法清醒归来。她会被困在魔魂与神女之间,痛苦万年。”他向前半步,阴影笼罩住沈璃,“而你——”他盯着她腕间暗银脉络,“不过是个侥幸活下来的残次品。”
沈璃身形微颤。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眼眶发酸。
她想起灵虚门被灭那晚,她躲在佛龛后,听着族人被拖去祭河的哭嚎;想起在黑市当赏金猎人时,为了换一颗续命丹,她跪在泥里任人踹打;想起刚才断契时,那些血珠里映出的自己——每一个她都在替别人活,替宗门活,替林渊活。
“那你告诉我,林渊。”她仰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笑得比血河还艳,“你救她,是为了让她清醒,还是为了让自己不疯?”
林渊的呼吸一滞。
狱心纹突然紊乱,魔尊意志被这句话撞出裂缝,他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像清漪咽气那晚,他抱着她的尸体跪在青云宗广场,听见的也是这样的心跳。
他想反驳,想说“我当然是为了她”,可喉咙像被人攥住,说不出一个字。
血河突然翻起细小的浪花。
沈璃没注意到。
她望着林渊眼底翻涌的情绪,暗银脉络在皮肤下烧得更烈——那是自由的温度,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说“不”的权利。
她抬起手,赤金令符在掌心流转,像一团随时会熄灭的火。
而在两人视线交缠的阴影里,河婆的白发正从血河底缓缓浮起。
她枯瘦的手握着命梭,梭尖缠着一缕黑丝,那是林渊刚才说出“残次品”时,沈璃眼底闪过的痛;也是林渊喉间压下的那句“我怕她忘了我”。
命梭轻轻一颤。
新的契线,正在恨意里抽芽。
双命碑的光潮骤然拔高数丈,赤金与暗银在半空绞成乱麻,刺得林渊右眼的伤口又渗出半滴黑血。
他本能地眯起眼,却见沈璃掌心的令符突然泛起涟漪——那是血河深处有异动的征兆。
河婆的白发先从血浪里浮了出来。
她枯槁的手握着命梭,梭尖缠着的黑丝正泛着幽光,那是方才林渊说”残次品”时沈璃眼底闪过的痛,也是他喉间压下的那句”我怕她忘了我”。
老妪的嘴在青铜面具后咧开,沙哑的笑声混着血沫:”小娃娃们的怨气,够织半座命阵了。”她手腕轻抖,命梭上的黑丝突然暴长,像无数条毒蛇窜向林渊与沈璃的脚踝。
”小心!”残灯使的声音从碑侧炸响。
这个总捧着半盏残灯的灰袍人不知何时现身,灯芯突然爆出尺许蓝焰,”她要借你们的恨,重铸伪双命阵!”
河婆的面具应声裂开道细缝。
她转头盯着残灯使,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杀意:”你该烧了灯油去记契,不是来多嘴。”可话音未落,沈璃已经动了——她左手的令符旋成赤金飞轮,精准撞向命梭。
”叮!”
金属交鸣震得血河荡起千层浪。
命梭被击得偏了三寸,黑丝擦着林渊衣襟掠过,却在沈璃腕间勒出红痕。
河婆肩头炸开血花——命梭碎片扎进了她的锁骨,暗红血珠渗进青铜面具的纹路,像极了流泪的恶鬼。
”好个斩了契的野丫头!”河婆突然尖笑,枯手猛地拍向血河,”那便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血浪中腾起百道血箭,直取林渊心口。
林渊反手挥剑,断魂剑嗡鸣着劈开三道,第四道却擦着他左臂划过,在青衫上绽出血花。
他踉跄半步,喉间甜腥翻涌——这不是普通的血箭,是掺了十二代祭河女怨气的弑魂钉。
沈璃的银纹在此时烧得更烈。
她望着林渊臂上的血痕,想起三天前他替她挡下魔修淬毒匕首时说”我护你”,想起七天前他抱着她残魂说”我绝不会让你再替我死”。
现在这血,不该是为她流的。
”够了!”她尖叫着甩出令符。
赤金光芒如烈日炸开,血箭在触及林渊前寸寸碎裂。
可林渊却在这时暴起——他趁她分神,断魂剑裹挟着黑焰直取令符!
沈璃瞳孔骤缩。
她左手结印拍向地面,灵虚门禁术在脚下炸开暗银纹路——那是她偷学自宗门古籍的护界符墙,当年她的母亲就是用这招护着她躲进佛龛。
符墙刚凝出半寸,剑锋已至。
”当——”
火花四溅中,沈璃被震得退了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命碑上。
林渊也单膝跪地,嘴角溢出黑焰——那是幽冥花魔源正在侵蚀他的经脉。
她望着他颤抖的手,突然吼道:”你一次次用”复活清漪”当借口,实则只是不愿面对自己正在变成魔尊的事实!
我不再是你的药引,也不再是你填补空洞的工具!”
林渊的动作顿住。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黑焰,那幽蓝的火苗舔着指节,像极了清漪被处刑那晚,刑台下蔓延的魔火。
他忽然低笑,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你说得对......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林渊了。”他缓缓抬头,右眼的灰布不知何时脱落,空荡的眼窝里翻涌着幽蓝微光——那是幽冥花开始啃噬识海的征兆。”但只要我还记得她......我就必须走下去。”
话音未落,他猛地撕开胸膛。
暗紫魔源从心口涌出,像条毒蛇缠上手腕,顺着断魂剑向令符爬去——他要强行吞噬令符的气息,哪怕这会让他彻底沦为魔尊。
沈璃的银纹在皮肤下灼烧。
她望着林渊扭曲的面容,终于举起令符,声音冷得像冰锥:”你再进一步——我就毁了它。”
血河突然掀起惊涛。
命河鸦的嘶鸣铺天盖地压下来。
第十一只鸦从天际俯冲,通体黑得像泼了墨,爪子上还抓着截染血的红绳——那是玄阴宫废墟里,萧寒最后替她系在腕间的平安绳。
林渊的呼吸一滞。
他望着那截红绳,喉间的黑焰突然暴长三寸。
断魂剑在掌心震颤,剑刃上的云纹渗出暗血,像在催促他更快、更狠、更不顾一切。
而沈璃望着那只乌鸦,突然想起断契僧说过的话:”命河鸦数,应的是人心执念。
第十一只......”她攥紧令符,银纹顺着胳膊爬上脖颈,在锁骨处烧出朵小火焰——那是自由的温度,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说”不”的权利。
血河在脚下翻涌。
林渊的黑焰与沈璃的银纹在半空对峙,像两团永远无法交融的火。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血河深处,河婆捂着肩头的伤口,将那截沾了沈璃血的命梭碎片吞进嘴里。
她的面具彻底裂开,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脸,沙哑的笑声混着血沫:”有意思......这丫头的血,比十二代祭河女都甜。”
林渊的黑焰突然暴涨。
他望着沈璃眼中的坚定,喉间滚出一声近似呜咽的低吟:”清漪......”然后,他咬碎舌尖,将最后一点幽冥花魔源注入心脏。
黑焰瞬间裹住全身,断魂剑嗡鸣震颤,剑脊上的云纹竟泛起与清漪当年颈间红绳相同的血色。
血河之上,第十一只命河鸦的嘶鸣,终于盖过了所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