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的手指快碰到石门时，突然一股掌风从背后袭来，不狠，但力道大得吓人，直接拍在她肩上。
    她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好在萧寒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林渊没回头。他就那么站着，背影像座孤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我说过，”他的声音压过风声，清楚得扎心，“这次，我不想你再陪我了。”
    沈璃甩开萧寒，胸口起伏，眼眶一下子红了。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清漪？！”她冲着那背影吼，“林渊，睁眼看清楚！萧寒快不行了，你也快撑不住了——我们这些人，不都是在替你那些死掉的人还债吗！”
    这话像刀，直插林渊心口。
    他闭上眼，风吹乱头发，嘴角扯出个冷笑：“那就让我一个人，背下所有债。”
    话音刚落，叮铃——
    一声脆响撕破死寂。
    一个穿红肚兜的血影童不知啥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小手抓着他衣角，眼睛全黑，死死盯着他。
    “你欠的，不止一条命。”声音又嫩又空，“想见九阳花？先过”回音桥”。桥上有你前世哭声，也有你未来惨叫。”
    林渊冷笑一声，抬脚就往那条漆黑裂缝走。
    “林渊！”沈璃喊着要追。
    “站住！”一只干枯的手横过来，拦住她。
    残灯妪不知啥时候冒出来的，嗓音沙哑：“命灯还亮的人，不能进血狱渊。不然……两灯全灭，魂都没了。”
    沈璃一愣，低头看掌心那盏古旧命灯。
    灯焰里，代表林渊和萧寒的两簇火苗，正缓缓靠拢，边缘已经开始融合——要么一起烧，要么一起灭！
    她还没反应过来，林渊已经踏进了裂缝。
    黑暗扑上来，又瞬间退去。
    林渊站在一片血红虚空中，脚下是望不到头的桥。
    桥是白骨铺的，骷髅头嵌在上面，眼窝空荡荡，像是在看他。
    “回音桥”三个字在他脑子里响起来。
    他吸口气，踩上第一块骨砖。
    嗡——
    光一闪，幻象浮现。
    年幼的清漪被人拖着走，哭得撕心裂肺，下一秒，一剑穿心，血染白玉阶。
    林渊心口猛地一抽，脚步却没停。
    第二步。
    幻象变了。
    母亲躺在病床上，临死前死死抓住他的手，眼神全是怨恨，好像在问：你怎么连这个家都护不住？
    他呼吸变重，还是往前走。
    第三步。
    眼前炸成火海血河。
    他自己，披着黑魔铠，握着断魂剑，在青云宗杀疯了。
    长老们跪地求饶，他却在笑，笑得像个疯子。
    每一幕，都是他最痛、最不敢碰的记忆。
    他咬牙加快脚步。
    可到了桥中间，一道白衣身影静静浮着，美得不像真人，眼里全是悲悯。
    又是她。那个他在梦里反复见到的女人。
    “林渊。”她开口，声音像穿过轮回，“我是你第一世的妻子。你为复活我，逆天布阵，断九州灵脉百年，生灵涂炭。这一世，你还要为了妹妹，再犯一次错吗？”
    “滚！”林渊双眼通红，怒吼炸开深渊。
    他不想听！不信！
    断魂剑一挥，黑气爆裂，剑光将那幻象劈得粉碎！
    血影步启动！
    他脚下炸出血光，整个人化作残影，无视所有幻象，直冲桥尽头。
    桥尾没路，只有一片翻腾的血湖。
    湖中央，断桥上站着个穿冥府官袍的人，脸模糊不清——冥河君。
    他手里托着一盏命灯，灯火晃动，照出外面的景象：萧寒靠墙咳血，脸色越来越白。
    “有意思。”冥河君语气平静，“你体内两人命灯相连。现在一个快死了，另一个还能活。”
    他抬眼看林渊：“选吧。救为你耗尽寒髓的萧寒，还是留着命，去换你妹妹清漪？”
    “我选她们都活！”林渊咬牙，每个字都像从血里挤出来。
    冥河君轻轻嗤笑，像听了个笑话。
    “贪心可以，代价你付得起吗？”他慢悠悠说，“想让她们都活着？行啊——那你得先学会，死一次。”
    话没说完，林渊动了！
    他催动最后一点源心纹，血影步拉到极致，断魂剑裹着杀意，直刺冥河君咽喉！
    可刚冲到血湖上空，哗啦——
    无数血煞锁链从湖中暴起，缠住他四肢躯干，把他死死吊在半空，动不了。
    冥河君连手指都没抬，只是另一只手缓缓张开。
    掌中命灯一分为三。
    一盏是萧寒的，火苗飞快变暗，眼看就要熄。
    第三盏……林渊一眼看到它，瞳孔猛缩！
    那是沈璃的命灯！
    “不可能！”他嘶吼，“她跟我没血缘，命灯怎么会在这儿！？”
    冥河君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像毒蛇低语：“情深即亲缘，执念可化血。你在桥上每走一步，她们就在外面，替你烧自己的命。”
    这时，桥头铃声狂响。
    血影童又出现了，摇着铃铛尖叫：“他还未还债！他还未还债！”
    话音未落，她身体炸开，化作一团血雾，散了。
    “啊——！！”
    林渊仰头咆哮，声音都不像人了，全是痛苦、愤怒、绝望。
    他猛地甩头，拿断魂剑剑尖，狠狠刺穿自己左手掌心！
    “我不认这天道！我不服这天律！”
    他把涌出的心头血，狠狠洒向三盏命灯：“我要她们都活着——哪怕我成魔、成鬼、成灰！”
    刹那间，那滴带源心纹的精血落下。
    整个血湖翻腾而起，冲上天空，形成巨大血漩涡。
    漩涡深处，一朵金焰燃烧、九瓣展开的奇花虚影，一闪而现！
    同一刻，血狱渊外。
    萧寒终于撑不住了，顺着庙墙滑坐下去。
    他摊开手，看着掌心里那块彻底失去光泽、冻成冰块的寒髓，苦笑了一下。
    他转头，用最后一丝力气，对脸色惨白的沈璃轻声说：
    “替我……告诉他……别让清漪，变成第二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