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1章她要活,我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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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天,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队伍踩在干裂的湖床上,脚下是碎土和风化的石块,像被谁撕开过一样。
没人说话,只有风打在盔甲上的声音,一下一下。
林渊拉住马缰,战马原地踏了两步,蹄子刨着地。
他盯着湖心那片塌了一半的庙,废墟堆在那儿,风吹久了连影子都歪了。
他嗓音发哑:“我出生的地方……就是这儿。”
沈璃猛地扭头看他,心里一紧。
墨心童正蹲在队尾看符纸,手指突然顿住——她布下的“天听阵”抖了一下,波动来自林渊体内。
不是活人的气息,倒像是封印裂了条缝。
“不对。”她把玉简塞进袖子,没出声。
她是医官家的女儿,也懂阵法。知道灵魂被侵蚀时,灵气会反着走。
现在头顶的灵脉,正一点点拧成逆旋的圈。
她看着林渊的背,想起三年前暴雨夜里,他撑伞送她回药堂,自己淋透了也不躲。
那时他说:“人心若冷,天地皆寒。”
可现在,他呼吸都带着腐味,眼神空得像井。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她攥紧药袋,“但我不能不管。我这条命,是他救回来的。”
她记得那晚毒瘴封城,她烧到神志不清,是林渊割开手腕,用血催动护心蛊。
他在床边守了七天,她醒来第一句却是:“你干嘛救我?我不值得。”
他笑了笑:“值不值得,轮不到你说。”
这话她一直记着,成了她不肯放手的理由。
夜里营地点起火堆,影子在地上乱晃。
沈璃睡不着,坐起身。
墨心童坐在角落研药,目光一直停在林渊的帐篷上。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他捡了只中箭的雪狐,包扎完放在屋檐下。
后来那狐狸在门外守了七天。
那时候的林渊,笑起来有光。
可现在,每到三更,帐篷里就传出说话声,听不清内容,但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他快撑不住了。”她对添柴的阿烬说。
阿烬抬头,脸上那道疤在火光下显得更深。
“我知道。我在查清漪真正的死因。”
墨心童一愣:“你发现了什么?”
他掏出一块焦木牌,上面刻着半句咒文:“倒悬宫那场火不是意外。有人用”焚魂引”点燃契约阵眼——手法和断魂剑上的铭文一样。”
他声音压得很低:“我是宫里扫院子的奴才,火起那天,所有人都逃,只有清漪站在殿顶冷笑。她说:”若我不死,谁能配得上复活我的代价?”然后她亲手点火,把林渊推进祭坛。”
墨心童吸了口气:“所以……她是自己要死?为了以后回来?”
“嗯。”阿烬握紧匕首,“她说:”血脉阻路,皆为刍狗。””
他指节发白:“我活下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如果她真回来了,我会亲手掐灭她的命灯。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保住那个曾经叫我”阿烬”的公子。”
他曾是个哑巴,是林渊教他说话,给他名字。
大火之后,林渊再没叫过他这个名字,反而常常盯着他喃喃:“你怎么还在?她明明该把你一起烧死的……”
这句话,像刀子在他心里划了十年。
沈璃终究不放心,悄悄走到林渊帐篷外。
掀开帘子的一角,她僵在原地。
林渊盘腿坐着,左手流着血,正用血在兽皮上写“唤魔归位”的咒文。
字扭曲着,像在吸气。
她冲进去抢下断魂剑:“你在干什么!”
林渊慢慢抬头,眼神空荡:“我在完成使命。清漪需要这具身体,才能回来。”
这一幕,也被暗处的阿烬看见了。
他手按在匕首上,指甲陷进掌心。
他曾答应过一个侍女——火里把他推出门时,她抓着他手说:“别让公子变成另一个她。”
“如果复活的是那种东西,”他心想,“那我宁愿林渊永远睡下去。”
第二天清晨,断脉医拄着拐来,把一瓶药塞给沈璃。
“吃了它,能暂时断开双心契……但是,”他咳了几声,“有时候,爱一个人,不是非得把她拽回来,而是放手,让她安息。”
这话飘进正在煎药的墨心童耳朵里,药勺“当啷”掉进炉子。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死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她不信,强行用禁术续命,结果母亲魂困阴阳七日,最后化成灰。
“我是不是也在做一样的事?”她看着沈璃的背影,眼泪掉了下来。
她摸出一枚银铃——母亲留下的遗物,里面封着一段残魂咒。
能召唤亡魂一次,但她一直不敢用,怕听见怨恨。
现在她明白了:有些执念,不是为了救人,是为了填自己的遗憾。
沈璃想救清漪,也许不只是为了林渊,而是想证明——这个世上,真有不死的深情。
这时灵鸟落下,带来玉简。
沈璃探入神识,看到残魂阵的破绽图解,还有一行小字:“若要救人,不必献祭;若要破局,先斩执念。”
墨心童走过来,轻声说:“《破契诀》里的”双灵互替”,我在一本残页上见过注解——”承其苦厄者,必以真心为祭。非血亲,非恋人,唯愿舍己者可通幽途”。”
沈璃猛地抬头:“你是说……只要我愿意替她受封印之痛,就能救清漪,又不用牺牲林渊?”
墨心童点头:“但过程九死一生。一旦失败,你的神魂会被困在双心契裂缝里,变成怨念的养料。”
沈璃笑了,笑得很苦:“可我已经没别的选择了。”
墨心童突然跪下,声音发抖:“那让我来吧。”
“你说什么?”沈璃愣住。
“我从小修魂术,神魂比你强。而且我对林渊……”她顿了顿,眼泪滑下来,“也有放不下的地方。我不求他记得我,只希望他能清醒一天。要是我的命能换他一天正常,我就没白活。”
沈璃扶她起来,抱了抱:“傻姑娘……我们都太傻了。”
那夜,暴雨倾盆。
林渊站在悬崖边,望着倒悬宫方向,嘴角扬起:“听见了吗?她在叫我回去……”
沈璃走到他身后,手里“断契散”撒进风里。
她抽出短刃,在掌心划下“沈璃”两个字,血混着雨水流到地上。
“阿渊,这一次,换我说。”
“她要活,可以。你要疯,也随你。但别死。”
大地震动,枯湖炸开,冰柱冲天。
萧寒冰封的身体破土而出,眼皮微微颤动。
阿烬站在高崖上,捏着那块焦木牌,低声说:“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用谎言点燃命运。”
他悄悄把一张燃魂符贴在胸口——那是他最后的底牌,能短暂唤醒前世记忆,看清一切因果。
墨心童在营地快速布下“护心阵”,把所有人罩住。
她一边画符一边低声念:“娘,若您在天有灵,请帮我这一次,让我替别人点盏灯。”
她终于摇响了银铃。
风中传来一声轻叹:“孩子,放下吧。”
万里之外的地心深处,赤炎老祖的最后一丝意识飘着:“阴阳失衡已成定局……寒炎劫,开始了。”
沈璃捡起断魂剑,反手割腕,鲜血喷出,引动禁术。
空中绽开一朵血莲,风雨骤停,天地静止。
林渊的眼神第一次剧烈波动——那一瞬,属于他的意识,在黑暗中睁开眼,仿佛看见那个浑身是血、却笑着对他说“别死”的女人。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喊她的名字,随即又被更深的黑吞没。
只有风,记得这一刻的沉默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