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教室里飘着豆浆和油条的味道。林望推开后门，发现自己的座位堆满了扫除工具。水桶歪倒在一边，拖把横跨两张桌子，湿漉漉的拖布头正压在那本《活着》上，封面的金字已经晕开。
    窗边的魏林枫正在削一块木头，蓝灰色的头发在晨光下泛着光。木屑落满了窗台。看到林望站在一片狼藉的课桌前，他手里的刀突然一滑，在虎口划出一道口子。
    ”操。”魏林枫甩了甩手，血珠溅在木屑堆里。
    林望从书包侧袋摸出创可贴，推到桌子中间。包装上印着卡通兔子。魏林枫盯着它看了几秒，一把抓过来。
    ”多管闲事。”他粗鲁地撕开包装，却小心地把兔子图案对准伤口贴好。
    课间操铃响后，林望发现物理笔记不见了。他蹲下来找，注意到地上散落的黑芝麻——昨天魏林枫吃麻团时掉的。顺着这些小黑点，他在储物柜底层找到了被揉成团的笔记。每页边缘都多了铅笔字，有些是公式的简化版，有些画了大大的问号。
    ”查监控啊。”
    魏林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靠在门框上，指甲缝里还沾着木屑。阳光斜照进来，把他的睫毛影子投在脸上。
    ”什么？”
    ”去教务处调监控，看是哪个混蛋干的。”魏林枫蹲下来和他平视。他锁骨上的银链子今天多了个铜制小齿轮，在光下一闪一闪。
    林望摇摇头，指着笔记边缘：”这里确实用这个方法简洁。”
    魏林枫眼睛突然睁大。他伸手要抢笔记，半路却改了主意，一把拽走林望胸前的钢笔。”这个归我了。”他站起身，小齿轮在空中划出弧线，”就当精神损失费。”
    .
    生物课上解剖鲫鱼，魏林枫全程用左手拿剪刀——贴着兔子创可贴的右手一直插在口袋里。当林望利落地分离出鱼鳔时，他突然问：”你妈是医生？”
    ”你怎么知道？”
    ”创可贴是医用的。”魏林枫用镊子戳了戳鱼眼睛，”而且你拿手术刀的姿势很标准。”
    林望的手顿了顿。鱼鳔在他指间发出轻微的”噗”声。”她以前是外科医生。去年车祸走的。”
    剪刀掉进解剖盘，溅起几滴福尔马林。魏林枫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没说话。
    放学时下起暴雨。林望站在走廊上，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撑伞离开。魏林枫和几个男生走出来，张旭递上一把大黑伞：”枫哥，一起走啊？”
    魏林枫没接伞。他盯着林望看了两秒，“昨天不是借你伞了吗，今天又不带？”
    突然从书包里抽出一把全新的透明长柄伞扔过来。”接着。”
    林望手忙脚乱地接住，塑料包装都还没拆。魏林枫已经钻进张旭的伞下，蓝灰色头发转眼消失在雨里。
    .
    第二天早自习，林望发现桌上多了个木雕的小兔子，和创可贴上的图案一模一样。魏林枫趴在桌上睡觉，后颈的齿轮刺青露在外面。他的右手虎口上，兔子创可贴已经换成了新的。
    课间，张旭凑过来问：”枫哥，这周末去不去网吧？”魏林枫头也不抬：”不去。”
    ”为啥啊？”
    ”有事。”
    林望注意到魏林枫的课本下压着张传单，是市图书馆的读书会预告。主题是里尔克诗歌赏析。
    中午吃饭时，林望端着餐盘在食堂转了一圈，最后在角落找到魏林枫。他面前摊着本《机械设计原理》，旁边放着啃了一半的麻团。
    ”这里写错了。”林望指着书上一处公式。
    魏林枫抬头看他一眼，把书推过来：”那你改。”
    林望掏出那支钢笔，在空白处写下修正公式。魏林枫盯着他写字的手，突然说：”你字写得不错。”
    ”我妈教的。”
    魏林枫沉默了一会儿，从书包里拿出个木盒子推过来。里面是整套雕刻工具。”送你。”
    ”为什么？”
    ”你帮我改公式，我送你工具，很公平。”
    林望拿起最小的刻刀，发现刀柄上刻着W.L.F.——魏林枫名字的缩写。
    放学时又下雨了。这次林望提前拿出那把透明伞，站在走廊等魏林枫。张旭他们先走了，魏林枫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一起走吗？”林望问。
    魏林枫看了看伞，又看了看林望，突然笑了：”你这伞太小了。”
    ”够两个人。”
    ”随你。”
    他们挤在一把伞下往校门口走。雨水打在透明伞面上，发出噼啪声响。魏林枫的蓝灰色头发沾了水汽，颜色变深了些。
    ”你住哪个方向？”林望问。
    ”前面路口右转。”
    ”我左转。”
    到了路口，魏林枫突然抢过伞：”明天记得带伞。”说完就转身走了，把伞也带走了。
    林望站在原地，看着魏林枫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