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西副本 Charac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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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沙哑的男声穿过电话筒回荡在显得空荡的寝室里。
一个金发女郎伫立在墙边,身侧半人高的桌子上放着个红色的座机,她手中拿着话筒,线圈连着座机长长挂在半空,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你还说没事,新品的销量又跌了吧,我和齐邶都说过叫你先把产品投放到国南试试水了,偏不听,这下好了吧,现在那边的市场都被对家抢光了。”她的声音尖细,眉间的褶皱透露出她的不耐烦。
房门吱嘎打开,晨曦微光顺着门的开合强盗般闯了进来。门边倚着个女孩,看样子要高出那个金发女郎几许。
那金发女郎抓着电话筒的手有些发抖,听到动静转头去看,手捂住收音的地方,冲那人道:“走了?小北。”
那人无声点头,招招手算是告别,转身时带上门。
她走过校中林荫小路,这几天刚开学,学校里多了许许生面孔,眼中仍带着未褪去的青涩。
齐邶打量几眼,觉得没什么特别,朝着图书室去了。
到了地方,她驾轻就熟找了自己的位置,把些刚送还来的书拾起,从抽屉扯了个本子,挨个记了,随后丢到一旁的推车上,两只手握着车把,将书推到各个书架放了,物归原处。
最后一本放下,她抹了把额上的汗,两手叉着腰,抬头对上一整面排列整齐的书墙,心中旋起股自豪感。
眼一撇,在角落里发现本自己找了挺久的书,心下欢喜,拾起那本回位子看。
一个上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大部分都是老学员,还有几个新生。
“您好,我借一本《百年孤独》。”指节轻点,扣响了桌面。
被唤作齐邶的姑娘垂着头,没什么反应。
半刻后,她才将书合上放下,微微仰头,手置于一旁,目光流连在书面久久不移。
黑蓝色书角上用鎏金烫印着作者名,用英文刻写的书名“百年孤独”紧随其后。
她抬起眼皮,眼神终于离开桌上的书,眸光闪烁间,棕色的瞳底映射出一人立足于桌前的倒影。
像是终于注意面前站着一个人,她忽然从椅子上蹿起,条件反射道:“您好,请问您要借什么?”
不同于周边来来往往的人流,齐邶个头比别人矮几许,也不如其他人那样白,皮肤呈现淡淡的黄色,顺直而短的黑色头发干干净净地束在耳后,眼睛长得细长,显得眼波多情如水,是很标准的亚洲面孔。
她只穿着一件纯色白棉衫,看上去像一片未经雕琢的素瓷。
眼前的人身体前倾,听过回答后,动作有些僵,没有言语,淡淡的呼吸声萦绕在身畔。
室外阳光正好,有蝉鸣鸟叫和着,躁动着夏日气息。
室内落针可闻,仅仅风穿过走廊时带起的呼呼声偶尔光临。
这阵风并没有带来令人舒适的凉意,反将周围温度拱起,齐邶浑身燥热,像适才大汗淋漓地跑了几圈,脸上烫得不像话。
她站起躬身道歉,两只手背过身后,堪堪将眼神收回,像个犯了错事的孩子。
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后,她惶惶拉开抽屉,取出存放的图书检索和借阅登记表。
齐邶的手心里已沁出不少的汗水,微微洇湿表页。
翻找许久,密密麻麻的字母里却始终没有出现她想要的那份记录。
热汗顺着额角汇成道道水痕浸湿额发,她的眉心因烦躁而簇拥在了一起。
怎么找不到,明明每一次都有好好记的啊。她不信邪,几张薄薄的记录翻了又翻,将纸面搓起皱。
那位突然造访的读者沉默着站在桌前许久,一言不发。
直到齐邶脸上的汗珠顺着腮边流淌下来,她才有些于心不忍,轻声提醒道:“是不是已经被别的人借走了?”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抿一抿干涩的唇角。
应该是。
前两天文学部的人曾来借过书,但那天她忙得焦头烂额,没腾出手来处理这些,所以就没有登上。
昨天他来的时候,借走的书里就有那另一本《百年孤独》。
登记在馆内的《百年孤独》一共只有两本,此刻余下的另一本在她手中。
她的目光辗转回到那本书上,手不自觉向前伸去。
眼睫轻轻颤动,指腹摩挲着深色扉页,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室内微风拂动,突来的风像一只顽皮的猫儿,张扬着爪子撩拨着她内心的绳结,将其绕成一圈又一圈乱糟糟的线圈。
其实让一下就让一下呗,没啥大不了的。她默默安慰着自己,就像是父母劝长姐把玩具让给弟弟一样,她也怀着孔融让梨的思维劝说自己大度一些。
齐邶五指按住书面,将书往前一推,抬头对上来人的眼睛。
她嘴角牵起笑,就像一个称职的图书管理员:“已经借走了一本,我这里还有……”
“那实在是谢谢您的帮助了,还请您在图书归还的时候帮我送到政治系,找一个叫”李三雁”的人。”对方截住了她的后半句话,语气平和,字句之间是齐邶多年未闻的国语。
她的手搭在齐邶的手背上,只虚虚掩住书名,握着齐邶的手将书推了回去。
齐邶讶异抬头,看向对方墨色的瞳孔,那眼神中是齐邶读不透的情绪。
红嘴白牙,说着阔别多年的乡音,虽然带着和家乡不太相像的地方方言,却比平日听厌的繁絮外文更亲切,比恋人之间蜜意的许诺更动人。
对方回以礼貌的点头,嘴角牵起微小的弧线,瘦俏脸颊间一颗淡棕色的小痣卧在浅酒窝里,漆黑的瞳孔好像是夜晚无风无云的星空,散发着令人平静的亮光。
没有不怀好意的逗弄,没有喋喋不休的纠缠,有的只是来自同一故乡的关心。
齐邶望着她的眉眼,鼻子一酸,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无论如何都道不尽心中的感激。
李三雁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本子,翻开撕下一张空白纸条,修长指尖卷着钢笔落于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黑色油墨在空白处绽放一朵小花。
她将纸条按在桌上,推到她眼前,不再多说,转过身离开了书院。
“这字可真好,”齐邶捻起纸条平摊在掌心,三个字平和地躺在纸上,笔画之间不拖泥带水,起笔转折收放自如,一气呵成,极方正、工整,“李三……”雁”?是这个”雁”吗?我还以为是燕子的”燕”呢。”
她食指蜷曲,将袖珍的字条卷起来,塞进胸前的口袋里,平整布料显出小片突起。
她把书拉到身前,心中自暗暗盘算着读快些。
坐回位置,她将已合上的书打开,一张一张地翻开书页,找寻着先前未完的桥段,好不容易找到,图书院的厅堂里又搅起一阵罡风,把她手中的书页吹得翻飞,连带着思绪,吹向更高更浩渺的地方去了。
她嘴角噙起一抹笑。*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