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冰啤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01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玉门站的急救车灯光,如同投入沸腾戈壁的一粒冰晶,短暂地冻结了车厢内的紧张与灼热,又随着列车的重新启动,迅速被车轮碾碎,融入身后无尽的苍黄。老妇人被安全转运,车厢内紧绷到极点的弦骤然松弛,留下的是虚脱般的疲惫、低声的议论,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沉甸甸的寂静。
    褚烬言站在硬座车厢连接处的风挡位置,后背倚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框,感受着戈壁午后依旧肆虐的、带着沙砾感的热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拂着他汗湿后发凉的额角。
    他拧开一瓶刚买的冰镇矿泉水,仰头灌下大半瓶,冰凉的液体冲刷着干渴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清明。他的目光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玻璃,看着玉门站简陋的站台在热浪中飞速倒退,最终消失在赭黄色地平线的尽头。
    刚才那场与死神争分夺秒的搏斗场景,如同高速摄影的慢镜头,一帧帧在他脑海中回放:老妇人濒危的面孔,女儿绝望的哭喊,广播寻医的单调重复……以及,苏蔏。
    那个单膝跪在狭窄过道里,汗如雨下,脸色惨白如纸,后腰因剧痛而僵硬痉挛,却依旧爆发出惊人力量、进行标准心肺复苏的身影。那双清澈眼睛里燃烧的、近乎决绝的专注火焰。还有最后时刻,自己手掌覆盖在他颤抖手背上时,传递过来的那份冰冷与滚烫交织的触感——冰冷的是汗水,滚烫的是他拼尽全力的意志。
    褚烬言垂下眼睑,看着自己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茧的手。刚才,就是这只手,曾与苏蔏的手交叠,共同按压在一个垂危生命的胸口。那种力量交汇、共同为一个目标搏动的感觉,陌生而……奇异。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仿佛还能感受到苏蔏手背上肌肉的颤抖和那份沉甸甸的份量。那个总是温和沉静的列车员,在那一刻展现出的坚韧与担当,彻底颠覆了褚烬言心中最初的印象。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观察的“异常点”,更像一块温润的玉石,在危难时刻迸发出内蕴的、令人动容的光华。那道腰间的疤痕……褚烬言的眉头深深锁起。它绝不仅仅是一个印记,更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在苏蔏每一次全力以赴时,都狠狠撕扯着他的身体。
    车厢内,气氛在缓慢地恢复。旅客们低声交谈着刚才的惊险,感慨着生命的脆弱与列车工作人员的及时。那位老妇人的女儿被列车长安排到了卧铺车厢休息,情绪依旧低落,但已不再崩溃。广播里开始播放舒缓的音乐,试图抚平这场意外带来的余悸。
    褚烬言的目光扫过车厢。他看到苏蔏了。
    苏蔏正扶着座椅靠背,慢慢地、极其小心地从一个座位走到另一个座位,低声询问着旅客是否需要帮助,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嘴唇也失去了平日的润泽,显得有些干裂。
    他的动作明显比平时迟缓僵硬了许多,每一次弯腰去捡拾地上的小垃圾,或是帮旅客调整行李,褚烬言都能看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和隐忍的表情。他的左手,几乎无意识地、紧紧按在后腰的位置,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休息。即使在经历了那样一场耗尽心力体力的抢救,承受着旧伤的剧烈折磨,他依然履行着列车员的职责,温和、耐心,只是那份温和里,浸透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痛楚。
    褚烬言的胸腔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敬佩?是难以理解?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担忧”的涟漪?他拧紧瓶盖,大步走了过去。
    “需要帮忙吗?”褚烬言的声音低沉,在苏蔏正艰难地试图将一个沉重的旅行包塞进行李架下方时响起。
    苏蔏的动作顿住,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到是褚烬言,他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谢谢褚警官,不用了,我能行。”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气声。
    褚烬言没说话,直接伸出手,抓住了旅行包的另一端。他的力量极大,几乎没怎么费力,就配合着苏蔏的动作,将那个顽固的旅行包稳稳地塞进了座位底下。
    “谢谢。”苏蔏再次低声道谢,扶着座椅靠背直起身,动作缓慢而小心,额角又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
    “去休息。”褚烬言看着他惨白的脸和紧抿的唇,用的是陈述句,而非询问。语气带着乘警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苏蔏摇了摇头,眼神却有些飘忽:“还有几个车厢要巡视一下,刚经历了……怕有人再不舒服。”他避开了褚烬言审视的目光,似乎不想讨论自己的身体状况。
    褚烬言沉默地看着他。苏蔏的坚持,与其说是职责,不如说更像一种近乎固执的习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不愿示弱的韧性。他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下一个连接处,但他的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那个在车厢里缓慢移动、强忍痛楚的浅蓝色身影。
    时间在车轮单调的“哐当”声中艰难地爬行。夕阳将戈壁滩染成一片壮烈的金红时,列车广播终于传来了抵达兰州的预告。车厢里再次骚动起来,疲惫的旅客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短暂地逃离这移动的“蒸笼”。
    兰州站巨大的穹顶在暮色中显现,站台上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列车缓缓停稳,车门开启,一股混杂着黄河水汽、牛肉面香气和城市喧嚣的热浪涌了进来。上下车的旅客如同两股激流,在狭窄的车门**汇、冲撞。
    褚烬言如同定海神针,矗立在硬座车厢门口,冷冽的目光扫视着上下车的人流,维持着基本的秩序。他高大的身影和深蓝色的制服自带威压,有效地遏制了推挤和混乱。
    苏蔏则站在另一侧车门,负责验票、引导下车旅客。他的脸色在站台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嘴唇几乎没了血色。每一次验票时微微弯腰的动作,都让他眉头紧蹙,后腰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汗水不断从他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他强打着精神,脸上努力维持着温和的职业笑容,指引着方向:“下车旅客这边走,注意脚下安全……”“上车的旅客请往里走,注意看管好行李……”
    褚烬言的视线不时扫过苏蔏。看着他强忍不适,看着他被汹涌的人流推搡时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看着他紧咬牙关维持着站姿。每一次晃动,褚烬言都能想象到苏蔏后腰那道旧疤被牵扯的剧痛。
    终于,上下客的高峰期过去。列车长过来和褚烬言进行简短的交接,确认车上情况,尤其是那位被转移老人的后续(已联系家属并确认入院)。站台上,补充物资的小推车也推到了餐车门口。
    “辛苦了,褚警官。”列车长拍了拍褚烬言的肩膀,目光也扫过一旁扶着车门框微微喘息的苏蔏,“小苏,脸色怎么这么差?刚才累着了吧?快去餐车弄点吃的缓缓。”
    苏蔏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事,车长,就是有点热。”
    列车长没再多说,匆匆去忙了。
    褚烬言看着苏蔏几乎要站不稳的样子,沉声道:“去餐车。”这次,他的语气更加强硬。
    苏蔏似乎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餐车里,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带着食物的香气和冰镇饮料的诱惑,如同沙漠中的绿洲。经历了戈壁的烘烤和刚才的混乱,这里显得格外舒适。不少刚上车的旅客和工作人员正在用餐,嘈杂但有序。
    褚烬言和苏蔏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褚烬言直接去餐台点了两份最普通的套餐盒饭,外加两瓶冰镇得瓶身结满白霜的兰州本地啤酒。他把一份盒饭和一瓶冰啤推到苏蔏面前。
    “吃点。”依旧是简洁的命令。
    苏蔏看着眼前的冰啤,那冰冷的温度仿佛隔着瓶子传递到指尖,让他因疼痛而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他低声道:“谢谢。”他没有立刻动筷子,而是拿起那瓶冰啤,用冰凉的瓶身紧紧贴住自己滚烫的额头和太阳穴,闭着眼,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瓶身液化的水蒸气顺着脸颊往下淌;不知是否夹杂着汗,那紧锁的眉头,在冰凉的刺激下,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褚烬言沉默地打开自己的盒饭,机械地吃着。他的目光却落在苏蔏身上。看着他闭目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浓重阴影,看着他苍白的脸颊上不正常的潮红(可能是低烧或剧烈疼痛引起),看着他握着冰啤瓶、指节用力到发白的手。那道腰间的疤痕,此刻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褚烬言的视线里。
    苏蔏缓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冰啤,拿起筷子。他的动作很慢,夹菜时手臂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次咀嚼似乎都需要额外的力气。他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米饭。
    餐车里人声鼎沸,牛肉面的香气浓郁,冰啤的泡沫在杯壁发出细微的破裂声。然而在他们这个角落,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沉默。褚烬言不是多话的人,苏蔏显然也没有精力寒暄。沉默像一层透明的膜,包裹着两人,只有苏蔏偶尔因牵扯到后腰而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吸气声,像细小的针,刺破这层沉默。
    “你的腰,”褚烬言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在餐车的嘈杂中却异常清晰。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直接点破,“刚才,很严重。”
    苏蔏拨弄米饭的筷子猛地顿住。他抬起头,看向褚烬言。那双总是温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疲惫的血丝,深处却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和……被看穿的狼狈?但很快,这丝情绪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老毛病了。”苏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描淡写,避开了褚烬言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看着饭盒,“跑车久了,多少都有点腰肌劳损。”
    “劳损?”褚烬言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质疑。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墨黑的眼眸如同探照灯,牢牢锁住苏蔏低垂的侧脸。
    “心肺复苏的按压需要核心爆发力,普通人全力做几分钟都够呛。你刚才,顶着那种程度的剧痛,动作标准地坚持了那么久,甚至在我接手前,力道都没怎么衰减。这不是简单的”劳损”能解释的。”
    褚烬言的话语精准而冰冷,像手术刀一样剥开了苏蔏试图掩饰的借口。他不仅看到了苏蔏的痛苦,更看到了那痛苦背后远超常人的忍耐力和爆发力所代表的异常。
    苏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住了。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泛白。餐车的喧嚣仿佛在瞬间远去,只剩下褚烬言那低沉而锐利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褚烬言以为他不会回答。
    终于,苏蔏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那层强装的平静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露出底下深藏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窗**台上匆匆的人影,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是劳损。”他承认了,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分量,“是……伤。旧伤。”
    褚烬言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力。
    苏蔏端起面前的冰啤,猛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感。他似乎需要这点刺激来支撑他说下去。
    “三年前……也是跑这条线。”苏蔏的声音很飘忽,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快到郑州的时候,夜里……硬座车厢,有个扒手团伙,很猖狂,专挑老人和抱孩子的妇女下手,得手好几次了,很嚣张……”
    褚烬言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扒手团伙,是乘警工作的重点打击对象。
    “那天晚上,他们又盯上了一个带孙子的老太太。老太太发现钱包丢了,急得直哭,孙子也吓坏了。”苏蔏的叙述很平淡,但褚烬言能感觉到他平静语调下压抑的波澜,“我正好巡视到那儿……不能不管。就……拦住了他们。”
    苏蔏停顿了一下,又灌了一口冰啤。握着瓶身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分明。
    “他们人多,三个,都很壮实……狗急跳墙了。”苏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在车厢连接处……动起手了。混乱中……不知道是谁,也可能是他们带的家伙……捅了一下……”
    他抬起左手,极其缓慢地、隔着浅蓝色的制服布料,按在了自己后腰的位置。那个动作,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就……这儿。”苏蔏的声音轻得像耳语,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混乱、血腥、充满暴力的夜晚,“当时……感觉像被烧红的铁棍捅穿了……后来才知道,差一点……就伤到肾了。”
    褚烬言的呼吸微微一滞。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捅了一下”、“差一点伤到肾”这样血淋淋的描述,还是让他心头一沉。他见过太多类似的案例,知道那种创伤的痛苦和凶险。三年前……那这道疤,几乎伴随了苏蔏整个列车员生涯?他就是在这样的伤痛下,日复一日地扛着行李、弯腰服务、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那几个人……”褚烬言的声音也有些干涩。
    “跑了两个,抓住一个。”苏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惨淡的笑容,“后来……判了。队里……也给报了个见义勇为。”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那用鲜血换来的表彰,并不值得多提。
    “为什么不转岗?”褚烬言问出了关键。以这种伤势,申请调离需要高强度体力劳动的列车员岗位,完全合情合理。
    苏蔏沉默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几乎没动过的盒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反而多了一丝倔强的、近乎固执的光芒。
    “习惯了。”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也……舍不得。看着一车车的人,平平安安地到站,下车,回家……挺好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餐车里喧闹的旅客,那眼神里有疲惫,有痛楚,却也有一丝难以磨灭的、属于他职业的微光,“这点伤……忍忍就过去了。总不能……让那一下白挨了吧?”
    “忍忍就过去了……”褚烬言重复着这轻飘飘的六个字,看着苏蔏苍白的脸和紧按在后腰上的手。这哪里是忍忍就能过去的?每一次弯腰,每一次发力,每一次长时间的站立和行走,都是对那道旧伤的反复撕扯!这个男人,就是用这种近乎自虐的忍耐,支撑着他在这个岗位上继续走下去,守护着他口中“平平安安到站”的期望。
    餐车里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牛肉面的香气、冰啤的泡沫、旅客的谈笑……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苏蔏那句“忍忍就过去了”和眼底那份固执的微光,像沉重的铅块,砸在褚烬言的心上。
    他看着苏蔏因为疼痛和疲惫而微微佝偻的肩膀,看着他那双被生活磨砺出薄茧、此刻却显得格外无力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而汹涌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
    是愤怒?是对他轻视自己身体的愤怒?是敬佩?对他那份近乎悲壮的责任感的敬佩?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尖锐的心疼?
    他猛地拿起自己那瓶几乎没动的冰啤,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冷的液体带着强烈的刺激感滑入食道,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褚警官?”苏蔏有些诧异地看着褚烬言突然的动作。
    褚烬言重重地将空瓶顿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轻响。他没有看苏蔏,目光投向窗外兰州站璀璨却冰冷的灯火,下颌线绷得极紧,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过了好几秒,他才用低沉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硬邦邦地甩出一句:
    “下次……别硬撑。”
    说完,他霍然起身,蓝色的制服在餐车灯光下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餐车,留下苏蔏一人,对着两盒几乎没动的饭菜和两瓶冰啤,怔忡地坐在原地。
    苏蔏看着褚烬言消失在餐车门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后腰,还有那句硬邦邦的“别硬撑”。
    那三个字,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激起的却是一圈圈带着异样温度的涟漪。他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极其复杂、带着苦涩、茫然,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的表情。他拿起自己那瓶冰啤,冰凉的瓶身贴着滚烫的脸颊,久久没有放下。
    列车在兰州站停留了四十分钟,再次拉响了启程的汽笛。夜色已深,车窗外,黄河岸边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褚烬言站在自己乘警席的窗前,看着站台的灯光飞速后退。
    餐车里苏蔏那苍白隐忍的面孔,那句“忍忍就过去了”,还有那道差点夺命的旧伤疤,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烦躁地解开制服的领口纽扣,似乎那能让他呼吸顺畅一些。
    那个叫苏蔏的男人,就像一个行走的、由疼痛、坚韧和温柔组成的矛盾体。他的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在兰州站冰啤的泡沫和那句轻描淡写的自述中,变得更加沉重、更加……令人难以释怀。
    旅程才过两天,前方,还有更漫长的黑夜与未知在等待着这列奔驰的火车,和车上这两个被命运轨道暂时并行的灵魂。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