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秋绪白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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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分那一刻,我的心跳其实比想象中要快。
    不是因为不确定,而是因为太确定了。
    因为这是父亲所说过的“最低标准”,不多不少,682,多了两分。
    我知道我可以考得更好。
    700分并非遥不可及。
    模考那次冲上700分,父亲听说后就提前和我规划起,要是高考分数也这么多的计划。
    那是根本不给我任何喘息空间的计划,我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会选择“最低标准”呢?
    因为我厌倦了。
    厌倦了被动走向下一个、下下一个、下下下一个“目标”。
    那些“目标”究竟是什么呢?
    更高的分数?更好的学校?更完美的履历?然后呢?然后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有父亲才知道。
    我的人生,一直在被书写,而握笔的人从来不是我。
    所以我做了从来没有过的决定,我也同夏景南一样试图“叛逆”。
    给自己设了限制“最低标准”。
    果不其然,682分。
    一个足够优秀,足以让我拥有选择国内绝大多数名校的资本,却又恰好不足以让父亲满意到立刻将我推向下一个阶段的分数。
    这是我所能控制最大限度的“反抗”。
    我以为,这样就能换来一个喘息的机会。
    或许就在国内,选一个不错的大学,一个我或许会有点兴趣的专业,度过相对自由的四年。
    或许……还能离他近一点。
    夏景南。
    我看到他因为586分而狂喜,扑过来抱住我。
    很开心,他的怀抱很温暖,很舒服。
    他是真实的,他的喜悦是真实的。
    我为他高兴,由衷地高兴。
    他的努力配得上这个结果。
    但下一秒,父亲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里他的分析,他的话语已经记不清了,最关键的消息就只有:“准备出国留学。”
    失算了。
    可我没办法,我成绩已经做出反抗,如果在他刚知道分数后就反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甚至可能因为我的改变怀疑到夏景南身上。
    我妥协了。
    挂断电话,我甚至不敢立刻转头看夏景南。
    光是他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就足以震耳欲聋。
    等我做好准备看向他时,果然,满脸震惊和无措,完全懵掉了。
    他总是在我面前藏不住情绪,开心也好,难过也罢,全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说“没关系”。
    他说“这是好事”。
    他说“应该选择最好的路”。
    他甚至还努力对我笑。
    可夏景南你知道吗?你的笑容是那么苦涩,连声音都在发颤。
    就算这样,你依旧笨拙地安慰我,说着那些大道理。
    你又在把我往外推。
    你肯定又想了很多。
    想着不能耽误我的前途,想着不能拖累我,想着那些“为我好”。
    你总是这样,敏感又自卑,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觉得我的未来光芒万丈,而自己的喜欢微不足道,觉得自己的感受不重要。
    傻瓜。
    但同时我又是如此喜欢着你。
    因为你是这样的倔强又迷人。
    我几乎就要冲口而出:我不去了。哪里都不去。
    我对他说国外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其实这里同样没有太多我留恋的人,但至少有他。
    我一直再说夏景南是无可替代的。
    光是想到要离他那么远,隔着浩瀚的海洋和颠倒的昼夜,一切就是那么让人痛苦。
    原来感情是这样让人矛盾的载体。
    我问他:那你怎么办?
    如果……如果当时他表现出一点点不舍,哪怕只是一句“我不想你走”,我都会立刻抓住这点微弱的希望,去反抗父亲。
    无论后果如何,我都愿意承担。
    为了他,我愿意。
    但是他没有。
    我清楚,他肯定是经过了无数内心挣扎,才说出那些话。
    我们谁都没有错。
    只是有些可悲而已,可悲于我知道他的选择是对的。
    因为出国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而我,对孤独的恐惧和对他的依赖,在所谓“远大前程”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自私。
    所以,当他说出“我没关系的呀”,甚至还在后面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时,我的勇气,溃散了。
    他选择了对我最好的路。
    而我,似乎也没有足够强有力坚持留下的理由。
    毕竟,那条路客观上确实“更好”,而我内心深处,对那片更广阔的天地,也并非全无期待。
    只是这期待的代价,太大了。
    也好。
    这样也好。
    他不必有压力,不必背负“耽误我”的心理负担。
    那就去吧。
    但至少,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做。
    比如,康定。
    因为我答应过的。
    说服父亲并不容易。
    在他已经对我的成绩不满,并且在为我留学的事情忙碌着,提出要和朋友出去旅行一周,几乎等同于挑衅。
    我没有用恳求或情绪化的方式。
    只是打电话过去平淡开口:“父亲,高考结束了。在进入下一阶段之前,我需要一次彻底的放松和调整。和同学的一次短途旅行,有助于我以更好的状态应对接下来的挑战和陌生的环境。”
    我把旅行包装成了一种“必要的缓冲”和“状态调整”。
    不清楚这样算不算撒谎,不过这种与现实不同的话确实是第一次说出口。
    那天父亲讲了很多话,目标、安排、未来、过去、现实……
    但我依旧坚持要去。
    最终,或许是觉得我这段时间确实“顺从”地接受了出国的安排,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也认为高压之后需要一点松弛,他同意了。
    “可以。注意安全。不要耽误正事。”
    “谢谢父亲。不会的。”
    夏景南。
    还好。
    我还是能为你争取到一点什么的。
    能在你身边,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看看你开心的样子,这就够了。
    未来遥远,以后如何,我不知道。
    我只求,我的手腕上能够同你有根细细的红线,会是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剥离的牵挂与归途。
    只是这些话,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对他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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